第一八五章 人心可易 天道难凭(1 / 2)

乱清 青玉狮子 1998 字 4个月前

还有,恭王觉得,他已经……按不住醇王了。

对六哥,醇王打小就是崇拜的、敬畏的,四哥是君,醇王一直视恭王为事实上的长兄,长兄如父,耳提面命,在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内,恭王的话,对醇王来说,有着严父一般的力量。

当然,五哥的年纪更大些,可是,五哥出继到三叔绵恺家的时候,醇王的年纪还很小,连五哥长什么样子都记不大清楚,彼此感情自然疏落。事实上,就算奕誴没有出继,从小到大,都长在宫中,醇王对他五哥,也绝不会有对恭王的那份崇敬。

别的不说,就说读书,醇王的书,虽然读得不及四哥、六哥好,但大致也算过得去,五哥……哼哼,根本就是草包一个嘛!

读书不行,脑筋更不清爽,说话办事,十足二愣子一个。

醇王是打小就看不起他五哥的。

不过,人总是要长大的。

醇王对恭王的长期的尊崇和服帖,使恭王对醇王,始终保持着一种对待没有长大的小弟弟的态度,一方面,卵翼庇护,尽心尽力;另外一方面,若有所不满,便任意呵斥,颐指气使。

恭王并没有认真的想过,这个七弟,早就娶了福晋,生过儿子,封了郡王,加了亲王衔,身上御前大臣、领侍卫内大臣、掌管神机营印钥、这个都统、那个都统,一大堆的差使,已经是正经的国家重臣了。

退归藩邸之后,恭王的这种态度,也没有什么实质性的改变。

因此,芙蓉榭之会,他斥责醇王“谬矣”。不留余地,甚至说出“你别叫我六哥”这种话;在乾清宫内奏事处,骂醇王“早上出门之前,喝了多少酒吗?怎么在这里胡说八道?”

这些话,都是当着亲贵重臣的面儿说的,全然不给醇王留一点面子。

恭王这么做。固然是拿醇王作伐子,以“自明心迹”,可是,换一个人,他绝不能如此疾言厉色,说到底,内心深处,还是将醇王看做不懂事的幼弟,可以任意呼喝。

但今天晚上。恭王突然发现,老七早就不是过去的老七了——只是自己这个做哥哥的一直没有发现罢了。

之前,怎么能够想的到,他不仅同自己反复辩驳,甚至还打断自己的说话?

这个变化,是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在“议立嗣皇帝”的题目上,醇王“石破天惊”,言人之不言。首倡其议,择善固执。犯颜铮谏,从头至尾,表现出了极其强烈的独立性、进取心和引领风潮的欲望,这放在以前,是不可想象的!

转折点在哪里呢?

应该就在自己“退归藩邸”。

醇王一定是这么想的:六哥既然“退归藩邸”了,那么。六哥的位子就该由我来接,宗室之中,就该以我为首,遇到大事,就该我来挑大梁了!

在恭王的羽翼和阴影中憋了许多年。终于熬到了头,于是就迫不及待的爆发了!

别人未必以醇王为然,但是醇王自己,却一定认为这是理所当然的,而且,他也有足够的底气和自信。

这,就是神机营了。

他来找恭王,不是要求“批准”,而是寻求“支持”,对恭王的话,也不再是唯唯诺诺,反复辩驳的时候,愈来愈多。

甚至,还打断了恭王的话——这是极不寻常的,正常情况下,只有长辈对晚辈、上级对下级,才可以这么做。但即便长辈对晚辈、上级对下级,此举亦不能轻易为之,因为,这是很不尊重谈话对象的举动。

醇王不仅这么做了,而且,对自己这个前所未有的不礼貌的举动,并没有什么感觉。

许多事情,在当事人没有察觉的情况下,在不知不觉中,已经变过了!

唉,老七已经不是过去的老七了,再也不能拿过去那一套来对待他了!

自己和他的关系,已经发生了实质性的变化了!

恭王悚然惊觉:假若……自己真的谋求大位,且不说别的人,单说这位七弟——他能服气吗?

若放在五年之前,恭王还有醇王“服气”的把握,现在——

恭王不自禁的微微摇头:不能了!

还有,从醇王坚持提前“议立嗣皇帝”的主张来看,他对正常的统绪传承,有极其深刻的执念,他能够允许有人去翻十七前的旧账,推翻既有的统绪吗?

只怕是难!

恭王一度认为,“天道、人心”,都在自己这里,现在冷静下来,回过头去看一看——先不说“天道”,先说“人心”,这个“人心”,真的在自己这里吗?

只怕未必!

自己的亲兄弟,自己都没有把握,况乎他人?

一个个的摆一摆。

首先是宗室。

宗室里边,哪一个是自己的死忠?哪一个,肯干冒终生圈禁、甚至杀头的奇险,挣这个“拥立之功”的?

一个都想不出来。

“那边儿”呢,倒是有一大堆摇旗呐喊的!

恭王心目中之“那边儿”,自然是他谋求大位最大的那个障碍——关卓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