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扒拉来,扒拉去,黄翼升的嫌疑最大。
如果赵景贤赴江宁本任之后,对湘军的散兵游勇,如马新贻之“抓住了,该枷的枷,该杖的杖,该明正典刑的,明正典型”,那么,就无法排除蹈马新贻的覆辙的可能性,而且,这个可能性,还是很大的。
前头已经说了,江宁的情形,本时空的洪绪元年,较之原时空的同治八年,并无实质性的不同。
不同的是双方掌握的武力的对比。
湘军屡加裁撤,台面上的武力,较之轩军,已是可以忽略不计的了。
但是,绝对的武力不代表绝对的安全。
马新贻是怎么死的?他在江宁练了几营新兵,那一天,例行校阅之后,步行回署——校场就是署西的箭道,同总督署几乎就是一门之隔。就在马新贻即将进入署西门之时,张文祥突然闪出,一刀刺进了马的胸膛。
一边是校场,一边是总督署,身旁还有督标中军副将、传令官、戈什哈等一众武装随从,关防还能再严密些吗?兀自挡不住有心人的博浪一击!
张文祥其人,仔细想一想,真正是个叫人毛骨悚然的人物。
身手的迅捷凌厉,尚在其次,关键是这份视死如归,思之令人惊心!
这个“死”,不是“引颈一快”那么简单,如果上了刑场,其所被者,是千刀万剐,是最痛苦的一种死法——这一层,张文祥受命之初,必是明了的了。
而且,这个案子,凶犯一定要有切实的口供,一定要明正典刑,才算了结,才算有以塞天下悠悠之口,所以,张文祥被捕之后,不能自杀,不能瘐毙——张之万、魁玉的担忧,根本就是多虑,因为凶犯的幕后主使,根本就不要“杀人灭口”——张文祥必须上刑场,熬那痛苦无比的“鱼鳞剐”,这一层,受命之初,他应该也是明了的。
还有,虽然事实上未对张文祥动刑,但可以想见,事前,张文祥本人也好,其幕后主使也好,都有足够把握,张文祥能够熬得住大刑的勘磨。
能找到这样的一个人,成其事,赴其死,其幕后主使的能量,岂不令人心惊?
关卓凡自己,都不禁要掂量掂量:如果要做同样的一件事,我能不能找得到同样的一个人?
必须承认一个事实:湘军虽已裁撤,但至少在江宁一带,湘系的势力,依旧深厚无比。
不过,认真说起来,目下的湘系,真正可以呼风唤雨、如心使臂的地盘,也只剩下江宁这一块了。
若以长江为界,江苏大致可以分为江南、江北,或者苏南、苏北;以此为基础,江苏的局面,原本是一分为二的:
苏南的大半——镇江、常州、苏州、太仓、松江,归江苏巡抚管辖,是轩系的势力范围;苏北——徐州、海州、淮安、扬州、通州,以及苏南的江宁,归两江总督直辖,是湘系的势力范围。
伊克桑杀李世忠,既揭开了两淮盐务整顿的序幕,同时,也从安徽入手,不显山、不露水的开始了对湘系外缘势力的剪除;之后,赵景贤带轩军入驻扬州,两淮盐务整顿,正式大举展开。
赵景贤在关卓凡的支持下,大刀阔斧,雷厉风行,两年下来,除了盐务整顿本身卓有成效之外,朝廷——或者说轩系,也借盐务整顿,事实上从湘系手中收回了扬州以北的“失地”。
随着地盘的不断缩小,湘系——尤其是曾国藩的嫡系,其实已经对朝廷、轩系以及关卓凡、赵景贤本人,累积了相当多的不满,只是因为关卓凡手段高明,软硬兼施,“曾系”才一直下不定翻脸的决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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