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将这个问题抛给关卓凡,他自个儿大约也会愣一愣:
是啊,为什么?
关卓凡对婉贵妃,话里话外,有意无意,确有“撩妹”的成分在,不过,这并不代表他已经准备好了要给地下的文宗皇帝再戴上一顶绿帽子——“撩妹”嘛,不过是关某人的天性,就算已娶了皇帝,做了辅政王,也还是改不来的。
何况,拿军事的话题去“撩妹”,似乎也不算“正途”——“撩妹”一道,关某人的手段多着呢。
更关键的是,关卓凡在婉贵妃面前侃侃而谈者,并非炫耀武功,正好相反,他一直是在自曝其短。
他的长篇大论,归拢起来,不过一句话——
我没你想像的那么牛掰,如果没有英国人,我未必打得赢这一仗;就算打得赢,十有八九,也是“惨胜”。
既然关卓凡本人一时半会儿未必能够想明白“为什么”,那么,狮子作为他的最主要的关注者之一,见猎心喜,越俎代庖,就来试着替他解答一下婉贵妃的困惑。
狮子以为,两个原因:
一,压力;二,孤独。
先说第一个——“压力”。
没有人晓得,今日之前,关卓凡的压力,大到了一个什么程度——
我特么居然掉头发了!而且,居然是“鬼、剃、头”!
真正是——
“鬼晓得我经历了什么!”
关于对法战争的胜负,陆上的战事,早在三年多前——在关卓凡筹备对法战事之伊始——他就是有把握的;可是,海上的战事,直到今天早上听到“红旗报捷”的近卫团军士的那句“报告!苏窦山大捷!”前一瞬,他还是没有把握——一丁点儿把握也没有。
中国从来不是一个海权国家;近代中国的国门被敌人从海上打破,一切的耻辱和痛苦,皆发端于海上;而直到关卓凡穿越的时候,中国虽为五常之一和世界第二大经济体,但是,依旧未取得过任何一场上规模的海战的胜利——更加不要说对海权强国的海战的胜利,并依旧承受着来自海上的强大的压力。
对于海战——尤其是“上规模的”和“对海权强国的”——的胜利的渴望和失败的恐惧,已深深的渗入了包括关卓凡在内的大多数中国人的骨髓和血液之内了。
关卓凡做过无数次的兵棋推演,将中、法双方的优劣势一一摆出,从最乐观的到最悲观的,设想了二十几种可能,但是,即便是最乐观的一种,他还是得不出“必胜”的结论。
因为,无论如何,他绕不过最关键的一点——
彼,百年海军强国,坐世界第二把交椅;我,成军不过三年。
而我不但要赢,还要大赢!
如果输了呢?
前头说过,陆上的战事,还是有足够把握的,那么,海败、陆胜的格局,似乎就仿佛于原时空了,而且,似乎较原时空要好一些——毕竟,原时空的中法战争,陆上的反攻,及谅山而止,未至北宁、山西,而本时空,在没有制海权的情况下,反攻升龙虽未必现实,但保住北宁、山西,还是做的到的。
但略一细究,就会发现,虽然多占了一些地方,但这个格局,其实反不如原时空了。
原时空的中法战争,对于中国来说,首要的目的,是自保,而不是夺回彼时事实上已为法国掌控的越南。
事实上,国力虚弱的中国,对于保护越南这个朝三暮四、略强大些就要掉头咬宗主一口的“藩属”,实在没有多大的热情;在李鸿章等人的眼中,越南更加只是包袱,而非资产,早一天扔掉早一天好,为了保护这个白眼儿狼包袱,冒破国的风险,同世界第二强开战,更加是吃错了药。
战争的结果,虽然“失去了”越南,但法人不能越国门一步,而且,不割一寸地,不赔一两银,清流们虽然还难免在肚子里逼逼一番,但在主政者的心目中,其实是很满意的——达到了主要的战略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