洪承畴大学士的话句句属实。
因为真实,恶毒的话更能伤害人。
但是这时,周富经理听到了那些人的哭声,扎人心腹!
他想到了自己全家当时的凄惶样子,甚至想到了潘家家族刚搬来时惶恐不安。
“你的能力有多大,你的责任就有多大——”
周富经理嘟囔了一句,他也不知道在哪个地方看到的,还是听到的。
周富经理认头了,他掏出了自己的支票本说:“大学士,你知道吧,我在这里写上数字,写上你的名子,你就可以从汉唐银行取出相应的马票,你信吧?
我给你写二百万马票,你要知道,十成新的大海船,现在也不过这个数字!”
洪承畴大学士也没有说同意,也没有说不同意,他背着手,淡淡地说:“二百万马票,一万两白银,差不多是你这些年的总收入了吧?”
“可不是嘛!这些年跑东跑西,四处奔波,就挣下这些底子了——”
周富经理认认真真地写着,说,“但是呢,我相信再累几年,我还能挣回来!若是错过了今天,这里的哭声,我一辈子都会睡不好觉!”
蠢不堪言!洪承畴大学士心里怒骂,你们总说要睡好觉,睡好觉,睡好觉很重要吗??
但是——自己在热兰遮城住院那些时日,竟然是睡的最好的日子,他相信,在那里,只有他在算计着汉唐集团的人,而不会有汉唐集团的人在算计着他!
睡得太美了。
洪承畴大学士微笑着说:“若是时事有变,你哪里还可以东山再起?”
“不会有变的,你看过他们的大章程了吧,一百来个字,他们说过永恒不变,我信他们的许诺,我相信大学士也信,你看永胜王郑彩都信了。
若就是有变,我信只能往更好的方向变化——再说了,大学士,你看这些人,他们若是到了热-赤大城,你说吧,他们人均挣不出十两白银?
就算在广州城,若是按照汉唐集团的方法,你说他们人均挣不出十两白银?所以,我也不太怕赔钱——”
洪承畴大学士一时间无语了,他面无表情地接过了200万马票的支票,用毫无感情色彩的语调说:“我会给你一条同样大的商船——夏虫不可以语冰,自古以来,这时事和法令就会随世而变化的——”
周富经理说:“嗯,若是这样,那一定会更好!”
洪承畴大学士像是驱赶一只苍蝇一样挥挥手,让他滚!不想再和这个市侩的商人谈话了。
周富经理赶紧跑了。
洪承畴大学士在心默念着:
“上胡不法先王之法?非不贤也,为其不可得而法。先王之法,经乎上世而来者也,人或益之,人或损之,胡可得而法?虽人弗损益,犹若不可得而法。
凡先王之法,有要于时也。时不与法俱在,法虽今而在,犹若不可法。
故释先王之成法,而法其所以为法。
先王之所以为法者,何也?先王之所以为法者,人也,而已亦人也。
故察已则可以知人,察今则可以知古。
古今一也,人与我同耳!
哈哈,永恒不变?!人会变的,到时一个变法,周富,你什么都没有了?!”
但是,他看到周富经理猥琐地背影竟带着轻松和愉快的样子!
他的心中生出无限的悲凉——我也不信他们会变啊!
做善事很开心吗?——是的。
我是恶人吗?——是的。
我只会带来毁灭,带来杀戮——而你们会建设,给别人保护——
人是一切自然力量的总和!
我明白这个道理的,但是——我无法像你们那样做!
洪承畴大学士令人几乎搬空了整个澳门后,又令手下把澳门这几万人驱赶向广州城,接下来,洪承畴大学士命人把一切可以燃烧的物件都浇上桐油,还有要运用大量的火药,要把这里变成一片白地!
以防汉唐集团把这里当成踏板进攻广州!
还有澳门精心修整的码头!
但是,黑火/药的爆破力不行啊——但只要毁坏一些,让人用不上它就行了。
当周富经理领两条三桅船,带着一条单桅船离开了澳门码头后,刚走不远,只听见船上的人都哭了!
澳门城区里,现在突然就升起了冲天的大火!
还能听到轰隆隆的爆炸声!
所有人的家都完了——
周富经理没有像他所说的那样睡好觉,他在心里不停地打着鼓,他哪里有二百万马票的支票额度?最多一百万——热-赤大城的消费也是很高的!
这个巨大的亏空,他必须想办法平上,要不然,开空头支票,也是一项大罪名啊,愁人啊,哪里能睡好觉?!
有这些人在,不会亏的,不会的!他也只能这样给自己心理安慰了——
洪承畴大学士骑在一匹高头大马上,他面色似水,平静地看着眼前这条长达十几里的人流。
他成功了。
澳门百多年来的发展,让他一把火烧成平地了,他不想回头看那个火势,眼前这条人流的哭声可以告诉他了,他似乎都能感觉到后背的炙热!
他在马背上随着高头大马的动做而轻轻晃动着自己的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