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着金色哭脸面具的那个男人,显然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
他已然从主办者话里听出了蛛丝马迹,故而在提问时使用了“此刻的我们”这种先决条件。
事实上,有很多人尚未察觉……主办者的话中,也有一个先决条件,那就是“已经成为我的所有物的人”;也就是说,在尚未成为他的“东西”之前,他还是会把你当人来看待的;而对于“人”,他自然会遵守承诺。
但是,一旦你选择了接受主办者的“保护”,或者说……“奴役”,那接下来,你就要做好相应的觉悟和心理准备。
所谓“失去身为一个人的所有权利”,这可不是说说而已。
让你去杀人,这还算好的了……
他不但可以“让你”做任何事情,如果你不做,他还可以“对你”做任何事情。
没有人会来拯救你,就好似没有人会去拯救一件属于别人的“东西”一样。
“问杀人什么的有意思么?想象力太匮乏了吧。”两秒后,封不觉又发话了,他对着二楼的主办者高声道,“我就问一下……如果乐意的话,阁下是不是可以把我们做成人体蜈蚣?或者让我们跟其他物种拍摄重口味的影片,又或是把我们弄死以后倒卖器官之类的?”
他这段话还没说完,会场里的人群便已是一片哗然。
虽然封不觉说这话时的语气十分轻松,但他还是成功引起了一阵小小的恐慌。
“呵……”主办者又笑了,仅仅是这几分钟的短暂接触,他就已然强烈地感受到了……那个戴着乌鸦面具的男人,是一个和自己相似的人——一个疯子。
“是的。”数秒后,主办者用淡定的语气,清晰的咬字,回应了觉哥的问题。
这一下,底下的人群是彻底炸锅了,窃窃私语演变成了一片喧哗。
“想要怎么使用这些‘东西’。是我的自由。”但主办者随即又道,“不过……我可以向各位保证。这位先生所说的这些例子……至今为止从未发生过。”他顿了顿,“事实上,我也没有让任何一个在此游戏中失败的人去杀过人。”
主办者摊开双手,用一种坦然的语气言道:“如果我要一个人死,我会雇佣专业的人士去处理,我没有理由找一个丝毫没有经验也没有相关技能的人去办这种事。”说着,他缓缓转动自己的脸。做出环视全场的姿态,再道,“每个人……都有自己擅长的事;毫无疑问,在场的诸位全都在某个领域有着相当杰出的才能,而我想要的,无非就是各位的‘才能’而已。”
他在说谎。
不是每一个人都能洞悉,但确是有一些人看出来了……
封不觉就明白得很,主办者此时的话半真半假,而其核心意图……说白了就是想安抚和忽悠一下这群人。免得一会儿没有人选择接受他的“保护”。
“当然了,我也不会太客气就是了。”主办者是一个深谙人心变化、且有着极强语言能力的人,在些许安抚的言辞之后。他又接上了一段较为冷酷的内容,“若你们觉得接受了我的‘保护’后。还能得到薪水和假期什么的……那就想太多了;等待你们的……只会有暗无天日的工作和基本生存保障,直到你们‘还清了欠我的’之前,都不会有解脱的途径。”
“欠你的……”这时,那个戴着京剧脸谱面具的矮胖男人又提问了,“……是指在接受你的保护时,你所动用的金钱吗?”
“呵呵……这位先生领会得真快。”主办者笑着回道,“在这个世界上,90%以上的事情都可以用钱来解决。所以……债务也好、罪行也罢,不管你们在外面做了什么。只要愿意接受我的‘保护’,我都能用钱替你们解决。从那时起。你们所有的债务关系就全都转移到我一个人身上了。”话到此处,他便开始了进一步的诱导,“而我这个债主呢……也是讲道理的;若干年以后,若是你们成功还清了欠我的债,还可以重获自由……呵……当然,具体多少年,这得取决于各位的负债数额、以及各位产出‘劳动价值’的效率了。”
“哼……相当于在你这里进行劳改吗?”人群中,又有一个戴着白色歌剧面具的男人,冷哼着应了一声。
“哼……劳改?”主办者亦用不屑的冷哼进行回应,“劳改能让你们从眼前的困境中解脱出来吗?”他反问道,“我说过了——‘我要的是各位的才能’,我会让各位在‘适合自己的岗位上’发光发热,而不是让你们去做一些谁都可以完成的简单劳作。若是我想找一群适合在血汗工厂里干活儿的人,我会另外开设一场游戏、另外拟定一份宾客名单的。”他笑了笑,“呵……那种欠了几十万赌债,就自知凭自己的能力一辈子都还不清债的人,可遍地都是……”
主办者的这几段话,就像糖和鞭子,他给了下面这群人些许的优越感、但也不乏真实感、最重要的是……还给了他们“希望”。
这群人本就是走投无路、孤注一掷的类型。
在这样的诱导下,他们很容易就会倾向于“侥幸”。
没错,接受主办者的“保护”很可怕;但是……回到岸上又如何呢?
回到岸上,面临的就是巨额的负债、或者牢狱之灾,甚至二者兼有。
日复一日地活在负债的阴影之中,或是在铁窗内渡过漫长的岁月,出狱后成为难以融入社会的边缘之人……
拖累家人、受到抛弃、遭人歧视、人生……再无机会。
作为一群曾经占有过一定社会资源的人,他们比从未站在过高处的人更加了解这个世界的运转方式,他们看到过更多的黑暗、也更了解所谓的人性……
他们知道,坠落并不可怕……可怕的是失去重新向上爬的机会。在这个世界上,“机会”从来都是掌握在少数人手上的,大多数人都只是庸庸碌碌地随波逐流,即使是看到了来自高处的一线光芒,也会被那些本就占有着更多资源的人轻易抢先。
因此,他们也很清楚,离开这艘船……等同于是放弃了最后的“机会”。
与“清晰可见的绝望”相比。或许,主办者所提供的……那“模糊的深渊”。对他们来说更有吸引力。
…………
“我能行的。”
“我经历过多少大风大浪,这不算什么。”
“不过是没日没夜地工作而已,就像用劳动力来抵押的高额贷款……”
“不管怎么样,总比我出去做底层的工作,还要被人天天逼债来得强。”
“咬咬牙,凭我的话,十年……不。五年就能还清,到时候我还能回到外面东山再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