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白宾见他面色惨然,安慰道:“你不必自责,这些年元老院做了多少不能见光的事情!你这些罪过算得了什么。”
“我不是觉得有罪,只是觉得自己口是心非。”姬信叹道,“这蒋锁堂堂正正,即不隐瞒姓名,在我讯问之时,更是句句都提及往事,我却是浑然未觉,只想着元老院常委会有什么秘辛――大约是身居高位日久,对底层民众的感受早就失去了共情之心……”
正说着话,解迩仁来了。听说姬信审问犯人的时候受了伤,差点没把魂都吓飞了。这要姬信有个什么问题,元老院非把他吃了不可。
眼瞅着姬信除了脸上包了块纱布,似乎并无大碍,解迩仁才算放下一半心来。赶紧上前握住了他的手,满怀感情的问道:
“怎么样,没事吧?”
“脸上有道划伤而已,不碍事。”姬信摆手道,“这也是我麻痹大意了――没想到这凶徒居然会用毛笔来行刺!”
“这蒋锁真乃胆大包天之徒!”解迩仁道,“看来要好好给他些苦头尝尝!”
“那倒也不必。”姬信摇头,“再说他是要犯,许多事情还没审核清楚,万一弄死了不好交待。”
“对,对,你说的对。”解迩仁有些后悔自己乱说话了,“待到审问明白了再明正典刑!”说罢赶紧叫人送来各种慰问品。弄得姬信哭笑不得。
好不容易送走了热情过度的解迩仁,陈白宾问道:“姬局,我有一点搞不懂,这蒋锁既然是当初的案中人,他又是被你判了流刑的人,怎么会在熊文灿的家丁队里当了把总?流刑的人不都押回海南去了么?”
“我也觉得奇怪。”姬信说,“当时我们还没有高雄和济州,被判流放的,照例是发配到琼南的几个县去的。具体是哪个县不得而知。虽说流放不是监禁,要从这几个县里跑出来回到大陆上,恐怕没那么容易。”
琼州南部的几个县份,真正堪称天涯海角之地。除了元老院修筑的环岛公路和定时班轮之外,几乎没有任何可以离开的途径。蒋锁作为一介流放犯人,没有合法的身份证件,也没有钱,是根本不可能通过陆地或者海陆离开的,更别说前往广东了。
很显然,从流放地到广东,蒋锁还有一段隐瞒的往事没有说。
陈白宾便建议姬信先将此事查清。
“蒋锁一个人没有这么大的本事,肯定有人帮助了他。如果能把他脱逃的经过理清楚,说不定会挖出某个地下组织或者若干通敌分子,我建议让人直接提审他,重点追问这段经历。”
“蒋锁的现在状态恐怕已经陷入了半癫狂,普通的拷打对他不会有什么大用,如果拷问过紧,弄死了更无法解释。”姬信说,“我们先从外围下手,看看有没有可以切入的地方。”
当下行文给解迩仁,让他将目前梧州关押和滞留的原熊文灿手下的家丁、幕僚和相关人员逐一提审,重点讯问蒋锁的情况。
这一讯问,却问出了大问题。
原来确切知道蒋锁来历的人一个都没有,只知道他是突然被派到家丁队当把总的――而这个家丁队是熊文灿从老家贵州招募来得,装备南洋步枪,被熊文灿视作“劲旅”。而蒋锁是来训练这支队伍的。
这样一支熊文灿倚为腹心的队伍,不叫沙场老将负责操练,弄一个跑马卖艺的人来训练?不论是姬信还是陈白宾,都隐隐觉得不妙。
接下来,他们又从审讯中得知,蒋锁训练家丁们使用南洋步枪,训练他们队列,还有各种作战战术。而且他办事认真从不贪污克扣军饷兵粮,也极少打骂士兵。算得上是下级军官中的一个异类。
“不用说了,他肯定是当了兵!”陈白宾道,“他多半是从伏波军里叛逃出来的!否则根本无法解释这些!”
“他不是流放犯么?我记得当时判了他七年流放。今年尚未期满。就算期满,有这个案底,又怎么能入伍?”
“因为这次两广攻略,伏波军全面征兵,为了不挤占工人,所以放宽了征兵限制。象他这样已经流放多年的流放犯,如果在当地没有劣迹,完全可能会被征入伍。可惜,我们是在梧州,要是广州或者临高,就能调阅北上以来各军兵种的失踪人员名单了。他十有八九是随着伏波军到的广东,随后潜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