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唉,你是不知道……”田应成低声道,“她这一卖桑条蚕种,可不就犯了忌?”
金猪依旧有些迷惑,因为他家穷,所以没本钱养蚕,也没有桑基,对这里头的行当一无所知。
“李家围这里的蚕种,向来是归李家老爷发售的……”
“哦,哦,对,对,是有这么回事!”金猪恍然大悟,“对了,还有桑叶,只要是佃他家的地的,都要先卖给他家……”
这下他就明白了。田嫂子要卖蚕种桑条,那不成了在李老爷嘴里抢肉吃吗?他顿时大惊失色:这女人太冒失了!
不禁道:“你就没好好收拾她一顿!不要命了?!”
田应成苦笑道:“我哪里敢!她是奉了髡……澳洲人的命来得。一边是李老爷,一边是澳洲人,我哪个得罪的起!我且与你说……”
前几日,族长家便派了个管事就来与他说,他媳妇是让髡贼用妖法迷了魂,尽说一些鬼话,让他好好管教自家媳妇,不要再乱说乱动。要不然,便要黄仙姑来施法捉妖。到时候可不要怪李老爷不讲乡里乡间的情分。
田家本来在李家围就是外姓,听了管事的话,田家老小都慌了神。田应成的老娘便将田嫂子骂了一顿。说她“惹祸精”。田家嫂子也慌了神,一家人商量下来,这李家围暂时是没法再呆下去了,他婆娘也说了:澳洲人许了她的,若是在李家围做不下去,进城去投奔澳洲人就是,澳洲人可以给他们另作安排。
田应成听了婆娘说了髡贼的种种行事和给他们做事的好处,动了心。他家也没有什么田产,几分桑基也是佃来得。李家围这里其实也没什么好留恋的。自己一膀子的力气,到了澳洲人手下照样有一碗饭吃。老婆也能有个差事做。比待在这里强多了。
“……想来想去,如今也只能去城里投奔澳洲人了,好歹也有一碗饭吃。”田应成道,“你嫂子说澳洲人那里待遇不坏,要不你也一起到县里给澳洲人做活吧。”
金猪如今有了团丁的差事,自然不愿离开家,当下说自己已经当了团丁,有了一份固定的差事。家里还有老娘和妻子,不想走得太远。
田应成也不多劝,只是低声道:“金猪!你我兄弟一场。你是李家人,当个团丁也算是份好差事。只是最近这些日子,李老爷弄了个八仙会在村里闹腾。我瞧着有些邪性。你可要小心了,官府最忌惮这个……”
这话说得在金猪心坎里了。他倒不是觉得这八仙会神神叨叨可疑,而是八仙会来了之后练得各种功法都是战阵上用得。又叫团丁们都学习拳脚。这是打算做什么?如今四乡太平,土匪皆被剿灭殆尽,偶有歹人出没也用不着如此之多的团丁应对。再说八仙会教习的都是避枪子炮弹之法――哪里的歹人有这许多火器?
他不敢往深里想,正所谓细思极恐。
但是这团丁的差事的确诱人,他也舍不得放弃。总觉得李老爷有如此大的一份家业,总不见得会昏头。
当下迟疑道:“小弟也这么觉得,不过我左不过是小小的团丁,天塌下来有长子顶。哪里用得着小弟呢”
田应成道:“真要过不下去了,来县里投奔老哥哥就是。总有一碗饭吃!”
金猪默默点头,又说了几句话。临走的时候,田家娘子又送了些零碎的澳洲物件给他,说是彼此留个念想。
出了田家门,金猪抬头看了一眼天色。今晚月色幽暗,月儿深深的藏在浓云中,不漏半分颜色,星星们一闪一烁的穿梭在云层中捉着迷藏。另有一颗大星星隐约间散着丝丝红光,在半空中一摇一摆。
他心中不安,回到家中,见老娘和莲娘都不在家,大约是去看社戏了。便打算先到戏台附近找寻,一起看完社戏再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