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各怀鬼胎,在墟市各处察看。若说空闲的土地,逍遥墟上还是有不少的。但是罗和英看了之后都表示不合适。二人把逍遥墟转了一个遍,也没有找到满意的。
带路的伙计心里
暗暗滴咕,这位罗老爷到底要什么样的地?这么挑剔,也没说出个子丑寅卯来。墟市并不大,不过是半里地长的一条街,很快就到了尽头。此处有一座码头――这码头是原是没有的,澳洲人来了之后范家才在这里兴建的。为了区别墟上的旧码头,便叫做新码头。
新码头修好之后却很少有人使用,三五日也看不到一条船靠泊。直到最近,澳洲人在逍遥墟大兴土木,码头才兴旺起来,每日都有大量的船只靠泊,装卸货物。
新码头再往西走,便有一道栅栏拦路,已经到了墟市边缘了。澳洲人兴建的「大屋」就在栅栏外,与新码头隔着一片河荡。
李广元知道这个地方,原是一片河滩地,后来被范家买下来作为义冢地之用,几十年来不知道埋了多少尸骨下去。大白天都没有人愿意去。
髡贼的「大屋」居然就建在这一片义冢地上?李广元多少有些诧异。
只见一些穿着澳洲式对襟小褂的髡人或抗或提拿着一些物什,正在工地上奔波着。有髡人架好一个有三条长腿的小匣子,又仔细的看了半晌匣子垂下的铅坠,这才立起身来,头探到那匣子一侧正当中的小孔近前,仔细的看着什么,一边看,还一边挥手掐诀舞着什么符咒。远处有一髡人,扛着一条长长的木板,形如尺子。木板上一道道的画着红色、黑色的线。这板尺髡人随着那观匣髡人掐诀舞咒,不停的移来挪去,片刻也不停歇。另有一髡人,将一长条木匣放在平坦之处,从怀中又掏出一个小巧的物什,看了几下,便爬在地上叩拜那长条木匣,一边叩拜,一边在身边的卷册上写写画画什么。这写画的十分仔细,还要时不时用那小巧的物什比照一下。还有一些髡人手中竟拿些什么奇形怪状的家伙,时而看天,时而探地,不知道在干些什么。这群髡人之外,另有一些头戴铁笠,腰插倭刀的倭人武士在外围警戒保护。逍遥墟上的闲人们三三两两的围在远处观看,时而交头接耳一番。
李广元很是惊奇,与罗和英面面相觑――这是在做什么?
店伙却洋洋得意,侃侃而谈:「这些都是澳洲的风水先生,逍遥墟的坟地风水可是旺的很,前后出过三个秀才,髡人肯定是看上了这块风水宝地,所以将这里圈占起来,把这里的墓穴坟地全部迁走。」
罗和英也就罢了,李广元是本地人,对逍遥墟的情况十分清楚。这河滩是义冢地,是孤苦无依之人的葬身之处,别说子孙显达了,连老婆都不见得有。何来什么风水宝地。至于逍遥墟出得秀才,也没有哪家的祖坟是在义冢地里的。这伙计是外地人,张口便是在胡说八道了。
然而这伙计却是越说越来劲:「那三条腿小匣,是千里阴阳匣,那人扛的扁尺,是牵引招魂板。招魂板一树,就将这方圆丈许的魂魄牵引凝聚,再用阴阳匣细细分辨,如是厉鬼恶魂驻留之地就不得用了,这是在看气。那人拜的长匣,里面有凝练阴魂,若是地宁气正,那阴魂便稳稳的躺在正中,八风不动,若是有邪秽作祟,阴魂就要相向而动,只是有法力镇着不得脱身而已。从怀中掏出的小物最是灵巧,那是西洋八宝澳洲罗盘,别看小小一物,里面可有天地玄机,掀开盖子便能定风宁气,破除一切鬼魅的障眼法。那人用阴魂匣和澳洲罗盘配合,是在望地。那写的东西也不是善物,本是天书玄册,髡人法力高强的在那玄册上写写画画,是在作阵改风水。另外髡人手中所持的那些法器……」
李广元心中暗道:真是一派胡言!然而很快心里又起了疑惑:搞不好这澳洲人真有什么邪术妖法,不然短短十年的功夫,如何能从临高小县席卷两广,裂土称王?再说他们的许多秘术,行得都是有违常理之事……
罗和英边看着髡人在看气望地测风水,边听着店伙滔滔不绝的讲说着澳洲术士的门道,只听得是云山雾罩,半天摸
不着头脑。忍不住插问一句:「这里面可有真髡?」
「真髡?真髡假髡模样都差不多,也分辨不清。」说到这里,店伙愈发来了兴头,「若能靠得近了,还是有些区别的。这真髡都是挺胸叠肚,气宇轩昂。身量也比寻常假髡高上一头。身上的衣着也是有区别,虽说穿着相差无几,真髡的衣裳料子做工都要好些,款式也多些。若是穿得不伦不类的,必是真髡无疑。」
罗和英忍不住问道:「你又是如何知晓的?」
店伙得意道:「髡兵刚到的时候,真髡来过不少,在墟市上察看商情市面,前呼后的。人都称为首长,小的见到了不少,现在的做活的肯定都是假髡,戴铁笠的佩刀护卫的都是髡贼麾下的倭寇――想必有真髡在营地里。」
说着他一指工地旁侧的一处土垒竹篱环绕的地方,「那里就是髡人的营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