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物终究是外物。

正如外道终究是外道那般，这种突如其来的提升、以及无穷力量灌体，充盈四肢百骸的感觉纵然让人沉醉，但是却也清楚地让当事人明白，这一切的一切都只是北欧王座本身所带来的神级术式的加持。

并非自身的力量，并非自身的状态。

更加确切的说，是联通借用了世界树尤古特拉希尔的伟力，因此间接的近乎支配一般的、干涉着九大王国的运行规律存在法则等等。

裴辰现在的心神既在原地又不在原地，他的感知力分散成无数份在九大王国的每一寸空间飞快地掠过，就仿若自身的存在的组成成分溃散成为了数以亿万计的基本粒子，每一粒都带着自己的一丝神识飘向了不同的时空那般。

坐在北欧王座之上，他自身的一切与神这个概念有关的权能领域、神格力量，都被提升统合到了一个前所未有的高度，而且有种洞悉尘世、烛照万里的奇怪感觉，只要心念一动就能够顺着自己的意志，直接看到世界树的枝叶根杈等一切植物组织，生长延伸到的范畴之内的景象。

只是……

还是那句话，无论如何，拥有知性的存在哪怕是再怎么不可揣度都好，其注意力本身都还是有限的。

纵使是九星级的全次元流出之灵的那种程度，也不可能时时刻刻关注着整个多元宇宙的每一个偏僻的角落。而退一步而言，真正的神一般的存在，也就是八星级的存在之中除了拉普拉斯之妖那种存在形式之外，一般也很难长时间的一直关注着一整个宇宙的一切细微动静变化，更多的只是对于自身辖下的万空万界进行一个宏观上的方向性把握。

再退一步来说，那就是哪怕仅仅只是一栋七八层的居民楼，每层楼都只有一个摄像头，值班室里面的保安也必然会有走神大意或者做其他事情等等注意力不集中的现象出现，在这期间就算是摄像头一直开着都好，他也还是没有办法回忆起来期间有什么人进出之类的事情。

以有限不可能承载无限，这是绝对唯一的真理。

裴辰现在可以借助北欧王座的力量，看到九大王国的任意一个角落，但是那也需要他去看才行。但是他已经度过了一开始的那种新奇的感觉的时间了，现在只觉得头晕耳鸣，大脑发热，似乎自身那轻轻松松超越常人数百倍上千倍的思维速度、反应能力，竟然已经不足以继续接收处理感知到的超巨量的信息了。人眼每秒只能分辨出三十帧的图像，而裴辰却能够一瞬间刷新成千上万次的帧数，然而现在他所接受到的信息图像何止是每秒一万帧？

而且还都是每一帧的图像与前一帧根本就没有任何关系，截然不同的那种。

要是普通人的话倒还好了，因为他们根本就看不见任何真切的东西，只能看到光影的洪流飞快地掠过。但是裴辰不同，他的观测接收外界信息的能力已经达到了一个很勉强的程度，但是却也好死不死的自发性的强行提升到了完全接收的程度。

好似是一台已经落后两代的老机器，硬是要运行当前最新的大型游戏大作那样，而且居然还真的被它碰碰磕磕的拉起来了，只是那种机器的发热程度就多少让人有些不敢恭维……

所谓的发烧级，绝对是名副其实，没有一个字是假的。

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在短短的十几秒之内发热到了一个很危险的程度，似乎随时都有可能在下一刻彻底烧融掉似的，妖怪很是果断的停止了思维下意识的导引——毕竟只要他不想着去看，那么就不会被动的到处去看，之所以他会霎时间接收到如此巨量的信息，只不过是因为他刚刚下意识的想到了关于北欧王座监视九界的传说，而后王座明确的回应了他的猜测而已。

控制自己的思维，对于裴辰来说并不是什么多高深的技巧，但是无论是什么体系都好，也很难在这方面玩出花来。毕竟思维是一个存在最重要的组成之一，而只要能够想象思考就必然会有一种共性，那就是‘喜马拉雅山上的猴子’的现象。因为这是一个奇怪的悖论，当你控制自己不要去想某件事物的时候，你其实就已经首先回想确认了一次。

有人让你不要去想大象，你就算是再听话都好首先想到的还是大象。因为其中的原理就是，有个指令发出，命令你不能够就某种目标进行操作，然而你首先却得确认不能够操作的目标到底是什么才行。

可以做的事情，与不能做的事情，前提便是都能够确认‘事情’的本身到底是什么，然后才能够继续进行下一步的、关于做与不做的二元选择。毕竟当一个士兵被长官命令不准接近军火库的时候，他首先也得明白军火库是指什么概念、处于什么方位才行啊！否则的话，这个命令根本就没有任何的必要性。

所以……

——不想回忆的线索，不想勾起的思维，如果不是被人操纵的话，那就只有自行斩断一说。

任何的力量体系大概都只有这个办法或者相似性质的法子，因为修行的最终目的就是为了自由、绝对的自由，最该死的就是在那之前他们的意志就先一步接近了这个程度。修行者们的思想意志太过自由了，而且这就是他们自己的本心意念，所以根本就无法轻易的控制。

只能够在平时进行正常平和的约束，达到一念不生虚空海的境界，而在必要紧迫的时候就干脆利落的挥动慧剑将一些思绪暴力斩去——连情丝这种说不清道不明不讲理的东西，都能够直接以自身的知性斩去，那么同理而言，斩断一些不怎么希望出现的思绪或者干脆将其抽离出来，并不是什么难以理喻的事情。

……

……

“……呼~”快速的和队友们交谈了几句，然后感觉到头痛晕眩的感觉有所缓解，裴辰这才松了口气似的，对着有些紧张的少女们摆了摆手。

接着，这个年轻的大妖有些精神萎靡的倚坐在北欧王座之上，不发一语的像是在思索着什么深奥的问题，以至于眉头都拧了起来。在他身前是五六个年轻貌美、活泼可爱的少女，正在略有些紧张的盯着他看着，一边低声互相耳语交流着什么。

不过看王座之后的破碎景象以及坍塌大半的宫殿，也很难让人联想到风流旖旎的上流贵族生活，至于皇帝后宫的三宫六院的什么联想就更加是遥远的联想词就是了……

反倒是这样破灭的辉煌、坍塌的宫殿、呼啸的寒风、亘古的积雪与寒冰在山脉上绵延不绝，反衬着这破碎到距离废墟遗址也就只有一步之遥的城堡厅堂，映衬着那即使扔到了垃圾堆里面也还是能够自然而然的给人以至高无上的感觉的黄金王座，倒是有一种奇异的不真实的梦幻感觉。

崩解消融的神代建筑，高悬于群山悬崖之中；寒荒凄冷的雪岭，乃是凡人所无法抵达的终年苦寒之地……

也许是达成了什么共识，也许是确认了没有什么危险，所以众女们并没有打搅裴辰，只是虽然一直不出声但也一直在注意着他便是。

这很好，因为妖怪正在尝试着解析王座的内部结构以及各种术式符文，这在平常的时候当然是不可思议、没有希望的事情，但是现在他自己就坐在王座之上，享受着王座之力的加持增幅，并且有了相当于黑客直接进行物理入侵的条件。

他的神念识意几乎是如入无人之境一般，轻易地一遍一遍的对整张北欧王座进行了全局扫描，从每一个角度、从每一个横截面——

也不管是理解不理解，他直接囫囵吞枣的将内部的术式结构、符文排列等等资料都给记录了下来，深深印刻在自身的灵魂外廓之上、潜意识之中，确保达到了没有外力作用就绝对不会遗忘哪怕一个符文的样式的程度。

只是，光是记录下来固定数量的符文就已经是很艰难的一件事了，毕竟那种数量只怕不是有数百万个的符文存在着。而且最麻烦的就是，符文的排列组合的方式每时每刻都在发生着变化，依据不同的规律让术式结构的力量牵引着，发生不同的排列组合，千变万化，似乎永远也不会重复似的……

仅仅只是全力计算、解析着这样的规律，不到半分钟的时间裴辰就果断的放弃了。也不能够说是放弃，只是只留下一半的计算力用以继续破解北欧王座的术式奥秘，剩下的注意力则是分配到了自身的权能领域的统合，以及对于九大王国的监控上面。

他迅速的锁定了几个重要的位置，粗略的浏览了一遍现在的使徒们的任务进度之后，就直接开始了借助王座之力统合自身的力量，甚至是镇压尘世巨蟒躯体的残余精神魄力的事情。他意识到自己的机会来了，如果操作得当的话，也许就能够瞒过空间的检索机制，让自己提前的、不合法的获得超过当前层次的力量。

——成就禁忌的领域，却依然披着六星级的评价什么的，想想就觉得带感啊！！

然后下一刻，他的超维视界看见了自己身上的密密麻麻的因果之线浮现了出来，有些与身边的几个少女互相纠缠交织，有些延伸向远处的风景消失在天际的两个尽头，但是更加多的却还是从他身上蔓延出来，延伸到虚空之中，没入空间的背后逐渐的变得透明，消失不见。

其中有一道因果线快速的壮大着，并且变得发亮，如同炽热的电灯泡的钨丝通电了那般，又像是铁丝被烧得通红透亮的样子。其上面有一道奇异的气机，那是之前在人道星空当中遇到的那个强大到让世界都在哀鸣的时空使徒留下来的气息，虽然祂说过这事儿很麻烦所以并不会帮裴辰解决，但是终究是帮忙压制住了这道因果线爆发的时间，只是现在看来……

这是压不住了？

还是被自己终于激发了出来？

拍了拍黄金扶手，裴辰神色复杂满脸微笑的吐出了一句：“卧槽！”

然后下一刻他眼前的景象就彻底的破碎，空间的分层从那道碎裂的因果线边缘开始，那根没有实体并不存在的、概念的线如同空间维度的弦，颤动着就能够切割开坚固的空间层面。不过裴辰也知道这只是错觉而已，因为真正的空间变化的波动是很明显的，翘曲与奇点，引力波的波纹无处不在，现在明显只是一种魂意被引导看见的幻象而已——

他感觉四周的世界轰然破碎，魂意再次被拉扯到了一个漆黑虚无的空间之中，这下子虽然早有预料，但是裴辰却还是警惕的打量着四周，想要看看哪里有可能隐藏着巨大的双轮恒星——那双巨大的赤红眼眸绝对是尤蒙冈多残存的魄力的显化，之前硬生生的撞上来差点儿就让他吃了大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