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好!”阿克敦笑道:“你好生带路,事成之后我定有重赏!”说罢他对那骑士道:“何千总,这少年便跟着你,在前锋带路!”
“是,大人!”
“来人,吹号!给我披甲!”
待到阿克敦装束完毕,柳林外已经列队完毕。阿克敦在亲兵的簇拥下来到行列的前列,看见站的一动不动的军士,个个身披铁甲手持弓矢长矛,要配斫刀,宛若一群等待捕食的猛兽,满意的点了点头,对身后的亲信低声道:“好,个个目光中也似有铁,这才是我乞列迷人中的壮士!”
他此番南下带来的两千多乞列迷人有数百人是当初他在各部中挑选出的精锐,依照风俗就改为与他同姓,皆甲仗精良,列在他身后,宛如羽翼。阿克敦观阵完毕,便沉声道:“此番南下,乃是受济农大人之命取天下的。我等出猎射杀熊虎时,须得纪律严明,妄自开弓纵火,惊扰了熊虎之人,便要立即处死。这次也是一般,破城后各队在城门屯扎,非有号令者入城者皆斩,有妄动者伍长斩其士卒,把总斩其伍长,千总斩其把总,你们都明白了吗?”说到这里,他稍微停顿了一下,口气也变得温和了起来:“这通州乃是运河的终点,天下贡奉给大明天子的财物都囤积在此地,何止亿万?入城之后,每人皆赏锦缎两匹,茶叶二十斤,盐十斤,薪俸口粮加倍!”
京师,乾清宫。
崇祯躺在床上,胸口随着有节奏的呼吸声起伏着,烛光透过蚊帐照在他的脸上,看上去不过是个带有几分书生气的青年人。值夜的小太监坐在屋角,有一下没一下的打着盹儿,淡淡的香烟从鎏金兽首青铜香炉中飘出,让屋子里充满了醉人的香气。
也许是因为有点闷的缘故,崇祯翻了个身,口中发出不明含义的声音,值夜的小太监惊醒了过来,小心的往床上看去,但崇祯没有醒过来,翻了个身又睡过去了。小太监松了口气,轻轻的拍了拍胸脯,准备继续打自己的瞌睡。突然外间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随即门被粗暴的推开了,一个身影飞快的冲了进来。
“什么人!”小太监尖利的声音打破了平静的夜,但他很快就认出了来人的身份,赶忙诚惶诚恐的跪了下去:“老公祖,奴才方才没有看清!”
“你马上侍候皇爷起床!”王承恩的脸色非常难看,他不耐烦的甩了甩衣袖,来到床旁犹豫了一下,还是轻轻的摇动熟睡中的崇祯,用尽可能温和的声音说:“皇爷,皇爷!”
“王大伴,出什么事?”崇祯将擦完了脸的湿毛巾丢给一旁的小太监,此时的他已经完全清醒过来了,一张略显苍白的脸上浮现出焦躁的绯红色。
“皇爷,通州出事了!”王承恩低声道,他知道崇祯的性格,但现在时间紧迫,任何耽搁只会让事情变得不可收拾:“一队人马占领了通州,并张贴公文,说要清君侧,靖国难!”
“清君侧?靖国难?”这两句话立刻触动了崇祯敏感的神经,他额头上的青筋立刻跳动了起来:“谁这么大胆,什么时候的事情?”他的声音一下子变得高亢起来,太监和宫女们吓得跪伏在地,唯恐成为他发泄怒气的目标。
“昨天晚上的事情,听说是一队胡骑!具体情况还不是非常清楚,锦衣卫已经派人去严加打探了!”说到这里,王承恩的声音一下子变得低沉起来:“不过从逃回来人口中所知,这件事情好像是冲着杨文弱来的!”
“杨文弱?”崇祯牙关紧咬,仿佛要把这几个字嚼碎了咽下去,他低声喝道:“传朕的旨意,让吴孟明加紧打探,明天中午前一定要弄到确定的消息!”
这一夜剩下的时间崇祯完全是在焦虑中度过的,消息如流水一般不断出来,但大多数消息都是零散的,乱七八糟的,甚至自相矛盾的。直到第二天的中午时分,比较准确和完整的情报才成体系的传来:原来两天前一支军队在天津卫登陆,然后出其不意的占领了这座位于渤海湾最深处的港口,在占领港口之后,这支军队就迅速的向通州进发,并在昨天傍晚抵达了通州,并轻而易举的占领了这座城市。在占领了城市后,指挥官便张贴公告,自称是越国公麾下的军队,并声称是为了除去盘踞在圣上身边,陷害前首辅杨嗣昌的奸臣,靖卫国难而起兵的,而且北京南面的几个县城周围已经出现了胡骑的踪影。
“好一个杨文弱!好一个刘成!”崇祯的紧紧握紧宝座的镶金把手,几乎要将其攥碎了。跪在殿中的大臣们个个脸色惶恐,当然最为恐惧的便是刚进内阁的兵部尚书吕伯奇。
“臣死罪,死罪!”吕伯奇用力磕着头,他万万没想到刘成竟然突然来了这么一手,过去自己与刘成搭档得到的功绩现在都成了罪状,此时的他心中不知道是恐惧还是愤恨,或者兼而有之。
崇祯冷哼了一声,没有说话,他还在犹豫应该如何处置跪在地上瑟瑟发抖的大臣,从理智上讲他明白实际上吕伯奇在这件事情上并没有什么责任,但感情又驱使他迁怒于对方。正当此时,侯恂抬起头,沉声道:“陛下,臣以为此事应该与吕大人无关,否则他现在就不应该在京师了!”
侯恂的谏言让崇祯的理智取得了胜利,他深吸了一口气道:“吕先生,朕恕你无罪!”
“罪臣谢陛下鸿恩!”吕伯奇又磕了两个头,他的全身上下颤抖着,仿佛刚从地狱里爬上来。他很清楚自己还没有摆脱危险,必须做点什么来挽救自己,稍微思忖了一下:“陛下,通州乃是运河的终点,京师官庶皆仰食于此,须得迅速将其夺回,确保粮仓的安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