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太爷毕竟是从大风大浪里过来的人,啥样儿的死人没见过,连眉头都不皱一下,用大铲子把地面的上肉收拾干净以后,连骨头带肉,全部铲进了麻布袋里,随后,倒拖着麻布袋走出山谷,山谷里的地面上,给他拖出一道触目惊心的血迹。
仔细想想,这白福根也真够凄惨的。
这时候,王草鱼和白月山都缓过了劲儿,一个站着,一个坐着,都在山谷外面等着。
王草鱼见我太爷拖着个血淋淋的麻布袋子走出来,差点没接着再吐,白月山则瘫在地上又哭了起来。
我太爷没理会他们两个,四下望了望,在附近那些梯田里找了块地方,用大铲子挖了个浅坑,就着麻布袋子,把白福根草草给埋了。
埋掉白福根以后,三个人朝福根儿家里走。
白月山虽然伤心,这时候还没乱了方寸,赶了一夜的路,连一口水都没喝又折腾了一前晌,这时候怎么也得让我太爷他们两个到家里吃点儿东西。我太爷这时候早就饿得前腔贴后背,听白月山这么说也就答应了。王草鱼一听“吃饭”俩字儿,立刻把脸苦了下来。
路上,白月山嘴里一直叹着气,絮叨着说:“福根儿死的冤枉啊,老实巴交的一个孩子,也没欺负过张寡妇,凭啥他也会摔死,这老天爷……不开眼呀!”
我太爷就劝白月山,“老哥打起点儿精神,别让你侄儿媳妇儿看出来,等吃过饭咱就到张寡妇家看看,要真是张寡妇鬼魂作祟,我有办法治她。”
说着话,三个人回到了福根儿家里。
白月山的老婆胡氏这时候正在灶上忙着做饭,房间里没见到福根儿的媳妇,估计在里屋躺着。
胡氏见白月山带我太爷两个返回,就问白月山,“孩儿他爹,福根儿找着啦?”
这话,像刀子在白月山心窝狠狠戳了一下似的,白月山立刻把脸哭丧了起来。
没等白月山答话,福根儿的老婆桂荣撩开帘子,挺着个大肚子从里屋走了出来。白月山见状,忙抽了下鼻子,抬手在脸上抹了一把。
福根儿的老婆虽说长相一般,显然是个聪明人,她见白月山脸色不对,忙问道:“叔,没找到福根儿吗,是不是……是不是他出事了?”
白月山的嘴唇哆嗦起来,脸色变得越发难看。我太爷见状,赶忙说道:“放心吧,福根儿已经找到了。”
“在哪儿呢?”福根儿老婆和白月山老婆闻言,同时一喜,福根儿老婆挺着大肚子朝屋外看了看。
我太爷忙说,“别看了,在村头儿那棵树上拴着呢。”
福根儿老婆一听,这就要出门去找福根儿,我太爷赶忙拦下了她。
我太爷骗她说,待会儿自己要给福根儿做法,这时候女人不能过去,要不然待会儿做法的时候,法术就不灵了。
福根儿老婆一听,信以为真,立刻打消了念头,并且对我太爷千恩万谢,这让我太爷心里特别愧疚。
吃过饭,我太爷从自己带来的行器包袱里拿出一些烧纸和焚香,让白月山带路,三个人一起朝张寡妇家走去。
前面早就说过,能够留在阳间的鬼魂一般都是有宿主的,也就是鬼魂的藏身之处,一般情况下它们都是依附在自己的尸体上,不过张寡妇的尸体可能已经给狼群分了吃,这时候,只能到她家里找可疑的物件儿了。
当然了,如果是直接面对鬼魂的时候,就不用再找它的宿主了。
书说简短。三个人来到张寡妇家,刚一进院门,我太爷就发现张寡妇家的院子里还有个小菜园子,地方不大,估计是张寡妇从别的地方弄来的土,又在上面种了菜。
那些菜全是我太爷没见过的,白月山说,这些都是他们山上的野菜,张寡妇是个明白人儿,在自家院儿里种上这些野菜,够她一个人吃了。
这时候那些野菜因为没人照应,大多都枯死了,其中只有一种跟头发似的野菜长得郁郁葱葱,白月山说那是山韭菜,特别耐旱,长石头缝里也能活下来。
在这些山韭菜旁边的浮土上,我太爷看到一串鞋印,像是男人的鞋印,从鞋印的新旧程度来看,时间不算长,估计也就这几天的事儿,显然那男人来院里摘过这些山韭菜。
这时候,我太爷突然想起刚才吃的饭里面,好像就有山韭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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