强顺回道:“一分都不少。”
等强顺换好衣裳,我骑着摩托车带着他,两个人又来到了长虫头儿家里。
长虫头儿还跟之前一样,还挺热情,不过我能看得出来,他这时候的热情里面全是虚情假意,试想,要了他这么多钱,他还能对你真情实意才怪呢。
摆下供桌,做了一场小法事,天擦黑儿的时候,给他老婆孩子全弄好了。
其实他们全家呢,根本就不是病,是一种……咋说呢,这个要具体说起来就有dian儿过了,有些东西不能写出来。我举个例子说吧,假如说,有鬼进家了,你家里有个水缸,他往那水缸上一坐,谁喝那水缸里的水,谁就会拉肚子,再假如说,家里有房梁,鬼往那房梁上一坐,谁往那房梁底下过,谁就会头疼,就是这么个意思。
我当时告诉老田,等我把他们家的运势整个儿给他们降低以后,你到他们家某个位置上坐下,就这么简单。至于我教长虫头儿念的口诀,那是我自己瞎编的,我只是叫老田又换了个位置,压旁不压主。
给长虫头儿老婆孩子弄好以后,长虫头儿要留我们在他家里吃饭,我没答应,我能看出他这是虚意,跟他要了这么多钱,他这时候正肚疼呢,还管我们吃饭,不是更肚疼了。
离开长虫头儿家,我带着强顺没直接回家,到杨二哥家找杨二哥,杨二哥这时候正在家里做晚饭,家里还是他一个人,他老婆这天又值班。我跟他说,别做了,一起到地摊上吃吧。
三个人来到地摊,不过这时候地摊上人还挺多,我一看这不行,我找杨二哥是有事儿要跟他说的,这么多人说话不方便。
在地摊对面,有一家饭店,门面的还不错,里面还有单间,我们自己没去过,车间大修的时候,跟着车间的副主任去过几次。
三个人要了个单间,酒菜上齐以后,我把房门一关,一边吃喝,我一边闲聊似的问杨二哥,“二哥,我听说老田他们家,好像离你们老家没多远,是不是?”
杨二哥dian了dian头,说道:“没多远,他们家离我们老家三四里地,老田活着的时候,我们俩也经常下地摊喝酒,他们家我也去过几次。”
我也dian了dian头,其实关于老田的一些事儿,我已经跟车间里一些老工人打听过了,这时候再问杨二哥,只是想确认一下。
我又问道:“我还听说把老田撞死的那辆车跑了,是不是?”
杨二哥叹了口气,显得很难过,说道:“是跑了,到现在撞老田那车还没找到。”
我跟着杨二哥叹了口气,说道:“二哥,我想请你帮我个忙?”
杨二哥看了我一眼,“啥忙你说吧。”
我扭头朝强顺看了一眼,对强顺说道:“把那些钱拿出来吧。”
强顺一愣,似乎不明白我啥意思,一脸狐疑的从身上掏出那些钱递给了我。
我接过钱看了看,起身走到杨二哥身边,拉过他一只手,把钱给他拍在了手心,“二哥,我想让你把这钱给老田他老婆送过去,男人死了,闺女也死了,家破人亡,就剩她一个孤苦伶仃的寡妇了……唉,长虫头儿这家伙该死,硬把人家闺女给逼死了,兄弟我也没啥大本事,前后折腾长虫头儿他们家这么几次,我就是为了这个,这些都是我从长虫头儿那里弄来的钱,虽然不多,但是总比没有强……”
杨二哥顿时愣住了,怔怔地看着我,突然间,一只手紧紧抓住钱,另一只手抬起来在我肩膀上狠狠拍了两下,“河弟,你是个好人呐!”
啥好人呐,我就是个小人。
强顺看到这一幕,看着我小声嘀咕了一句,“还真给我说对了,我当婊子,你立牌坊……”
那一天,我们三个人又喝多了,特别是杨二哥,喝的最多,显然也最高兴,还一个劲儿的说,认识我们这样的兄弟,这辈子他没白活,还问我,假如有一天,他出了啥事儿,我会不会像对老田这样儿对他,我dian了dian头,笃定地说,会!
他这句话,居然像个魔咒,几年后便应验了,在我三十三岁那年,杨二哥突发心脏病去世,我当时……我当时刚好正在经历人生的第四痛,听说他去世的消息,我失魂落魄的从外地赶了出来,但是,已经距离杨二哥去世两个月之久,到家属院里一看,人去楼空,我只能默默地坐在走廊台阶上,泪眼朦胧的看着他们家的门,苦笑着回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