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虽如此,而自有军机处以来,从无那一个人因为私用印封而获罪的。为了掌握时效,取用方便起见,历来的规矩,都是预先拿空白封套,盖好了军机处银印,几百个放在方略馆,除了公务以外,私人有紧急或者秘密事故,需要及时通信,也都取用印封,标明里数,交兵部提报处飞递。这虽有假公济私之嫌,但相沿成习,变做军机章京的一种特权。现在让郑锡瀛摆出公事公办的面孔,跟曹毓瑛一作梗,害得别人也大感不便,因此人人侧目冷笑,暗中卑视。
不过郑锡瀛虽是个两眼漆黑,什么也不懂的黑章京,而立簿登记印封这一着,对曹毓瑛确是个有效的打击,不仅秘密通信,大受影响,而且因为他的举动,也提醒了杜翰、匡源、焦祐瀛这些人,知道他一向拥护恭王,不免有所戒备。本来不管何等样的机密大事,凡是军机章京领班,没有不知道的,如今却很少使曹毓瑛与闻,发各省督抚的“廷寄”,多由焦祐瀛亲自动手,写旨已毕,亲填印封寄发,谁也不知道其中内容。这一来,曹毓瑛就很清闲了。他自己也是个极善于观风色的人,见此光景,格外韬光养晦,一下了班,不见客,更不拜客,只与几个谈得投机的朋友,饮酒打牌,消遣苦闷的日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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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二十二日,军机处接到宗人府转递和硕恭亲王府长史的咨文,通知恭亲王自京启程的日期,太常寺接到王府司仪长的咨文,以恭亲王叩谒梓宫,通知预备祭典。此外,内务府接到咨文,要求为恭亲王及随从人员,代办公馆,行营步军统领衙门,接到咨文,通知恭王行程,须派兵警卫。
这种种动作,似乎是旗人口中的所谓“摆谱”,予人的印象,仿佛恭亲王有意要炫耀他的身分。京中和行在共有十个亲王,礼、睿、豫、郑、肃五亲王,是开国八个“********”中的五个,庄亲王为顺治时所封,怡亲王为雍正时所封,这七个亲王都由承袭而来,“老五太爷”惠亲王和“五爷”惇亲王,则是由郡王晋封,只有和硕恭亲王奕诉,是宣宗朱笔亲封,特显尊贵。
因此,郑亲王端华大为不满,一面抹着鼻烟打喷嚏,一面断断续续地说:“恭老六也是!这是什么时候?还闹这些款式!你要排场,到你自己府里摆去,在这儿是行宫,那里给你去找大公馆?我看,跟老七说一说,他那儿比较宽敞,让他给腾两间屋子,他们是亲哥俩,应该商量得通。”
“不必,不必!”肃顺摇手笑着,显出那得意的慷慨,“恭老六也就剩下这一点儿排场了!咱们就依了他。”随即下令,给恭亲王办差,礼数要隆重,供应要丰盛。
肃顺的那“得意的慷慨”,提供了一个看法,觉得恭亲王的故意“摆谱”,找这个衙门、那个衙门的麻烦,无非失意的负气而已。比较看得深一点的,认为恭亲王的这些动作,意在表示他此行,纯粹以大行皇帝胞弟的身分,到灵前一恸,略尽手足的情分,与他“特授留守京师、督办和局、便宜行事、全权钦差大臣”以及“管理总理各国通商事务大臣”的头衔无关。但不管持何看法,恭亲王未到热河之前,先驱的声势,已轻易地造成了,文武大小官员以及宫内的太监,宫女,都在谈着恭亲王,也在盼着恭亲王,要一瞻他的威仪丰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