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责任……我的责任……这是我的责任。”深夜里同治帝在床榻上來回翻烧饼,嘴里喃喃自语的全是这句话,今天恩养众的宣誓仪式让他无比的震撼。
“为什么从來沒有人跟我说过这些话,母后教给我的永远都是如何去平衡朝局,如何把黑锅架到敌对派系上面去,在她的嘴里皇帝是永远不会错的,错的只是大臣和百姓……”
“真的是这样吗,皇爷爷沒有打过英国人,才有了第一次鸦片战争……是的,师傅就愿意用这个名词去取代中英战争……随后我的父皇也败在了英法联军的手里,这些难道都是臣子的错。”
“皇帝把责任推卸给军机大臣,军机大臣推卸给统兵的大将,然后大将再推卸给文官,文官再推卸给武将,最后推來推去就推到小兵和草民头上了……”
“打了败仗就是将士们不用命,草民百姓愚昧从贼,麻木不仁,为什么沒人告诉我,将士们为什么不用命,而草民百姓又为什么麻木不仁呢。”
“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为什么从师父的身上总能看到完全不一样的事情,听到完全不一样的道理,究竟哪个才是帝王应该学的东西。”
皇族子弟尤其是皇帝,他们所要承受的东西太多太多,十岁的孩子就要分析这些连大人都无法弄懂的深奥道理,可是沒有办法这就是他们的宿命。
自古君王多多少少都有点精神疾病或者怪癖,原因无它就是因为皇帝这个职业实在是太变态了。
小皇帝在床上翻來覆去的睡不着,很快就惊动了外面伺候的二毛和另外几个小太监,他们走进屋里低声说道“陛下还沒有睡,是不是不舒服啊,要不要让首里城传太医呢。”
“沒事,不用了,你们越在乎我,我身份暴露的也就越快,我还想多体会一下普通人的生活呢……”
二毛知道小皇帝心里有事儿,他挥手让其他那几个小太监退下了,相当于半奴半友的二毛坐在了同治帝的身边。
“二毛啊,你说到底是丞相说的对呢,还是我母后和紫禁城里师傅们说道对呢。”二毛轻声的把自己的疑惑说了出來。
听完了同治帝的心声,二毛这才知道今天首里炮台宣誓结束后,同治帝一直闷闷不乐就连首里城的宴会也都是无精打采的。
不过二毛也沒法回答这个问題,这个问題实在是太深了,不过在二毛的心中义父所说的一定都是全对。
“陛下的问題我沒法回答,但是丞相很久以前曾经说过一句话,他说但凡开国的帝王都是有大气魄大担当的英主,他们可能不是很多谋但是很善断……”
“谋略这种东西要看天分,要看学习,可是善断这件事就是看君主的性格了,自古以來谁做决定谁就要有担当,成功了分走最大的红利,失败了也要承担最多的责任……”
“就好比国朝十三副铠甲起兵,南征北战多年其实都是英主在背着责任去下命令,去做决断,成了就是一国,败了当然就是身死族灭了。”
“可是随着开国英主的逝去,后代守成的君王就渐渐的变了,家大业大总是去做大的决断赢了皆大欢喜但是一旦败了,那可就是万劫不复了……所以说守成的君主很少有承担责任的,他们更多的是利用计谋,利用帝王心术去平衡朝局,喜欢提前造势用各种小手段逼迫朝堂做出附和他心意的政令……”
二毛耸了耸肩“最后丞相还说了,当一个王朝老去的时候,朝廷内各个势力已经盘根错节尾大不掉,就算皇帝也不敢独断专行了,这时候他就连造势都沒法造,小聪明也沒法耍……”
“最后只能沦落到用大义名分來挑拨朝廷内各个派系之间的内斗,只有臣子们斗的你死我活,皇权才能继续苟延残喘……”
“陛下啊,您究竟想当什么样的皇帝,一方面看您自己的意愿,而另一方面也要看朝廷的局势,这可不是你不睡觉就能解决的问題……您还是早早休息吧。”
二毛也不知道自己这番话能不能劝说小皇帝,但是他已经尽力了,人的思想光靠别人劝是不行的,还是得自己顿悟。
当二毛离开房间的时候,床上的同治帝还在不停的喃喃低语“开创、守成、沒落……大清到底现在算守成还是沒落啊……”
“责任……责任……责任啊……”带着一肚皮疑惑小皇帝终于睡着了。
……
远方的海浪声隐隐传來,天空中海鸥的鸣叫惊醒了熟睡的同治帝,当他睁开眼之后窗外已经是一轮红日扑面而來。
同治帝身穿丝绸睡衣,推开窗子看着红日东升,听着丞相府外新军换岗的口令声,他不由自主的就念起了昨天刚刚学会的《少年中国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