源赖久挡在江雪身前,不时回头看着她受伤的右肩,鲜红的血透过衣服渗开,他又担忧又惊慌,想要上前帮助消灭怨灵又害怕还有别的危险,只能低声告诉公主怎样止血,当他听到阴阳师这么叮嘱时,他竟感觉到一丝安心,大声说:“拜托您了,麻仓大人!”
江雪按照源赖久的叮嘱,用丝巾按住了伤口,调出面板看了一眼,发现生命值从150掉到135就停了下来,没有继续哗啦啦掉个不停,立刻安心了,马上影帝上身,一脸惊惧,似乎刚刚遭遇了极为可怕的事情。
不要质疑江雪的演技!作为一个曾经被妖魔鬼怪和各路杀手追杀八百里的人,她太有亲身体验了!
江雪用心有余悸的口吻低声说:“赖久……扶我站起来……我……”她顿了顿,再次开口的时候,语气从动摇变得坚定,充分地将“星之一族的后裔凭着强烈的使命感强行压下了恐惧坚持战斗”心情表现出来,坚定而不容置疑地说:“我……要去帮麻仓大人净化怨灵。”
源赖久看着江雪坚定的神情,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只能沉默着扶着她站起来,慢慢走过去。
这时候,阴阳师和“怨灵”的战斗也差不多到了尾声。
江雪忍着每一次摇铃都会扯到伤口的疼痛,象征性地念了念咒文。
“激战”中的麻仓叶王闻声回头,悄悄跟江雪交换了一个眼神。
在两人的心照不宣和卖力演出下,“怨灵”成功地被“净化”了。
江雪合情合理地“昏”了过去。
藤原家的牛车匆匆往回赶去。
“星之一族的藤原雪姬在罗城门被怨灵袭击,强撑着协助阴阳师净化怨灵后重伤昏迷”的消息飞快地传回了大内,也传到了其他贵族耳中。
先不提中宫定子听到这个消息之后多么地担忧,哭着哀求天皇让她出宫一趟探望妹妹,此时藤原家中已经一片阴沉,就像暴雨欲来之前的压抑。
藤原伦子守在昏迷的江雪身边,哭着请求藤原道长务必要扫清罗城门的怨灵给雪姬报仇。
藤原鹰通得到消息,匆匆告假回家,当藤原赖通附和伦子夫人的话要求扫清怨灵时,这一位正直的治部少丞也跟着附议。
“父亲大人,雪姬这一次侥幸生还……若是对罗城门置之不理,万一雪姬再一次遇到危险的话……”
藤原鹰通简直不敢想象那种情形。
他这么担心雪姬,才让源赖久跟着她,然而,他差一点就要永远见不到这个妹妹了。
藤原道长在众口一词的请求中沉着脸说出了回答。
“罗城门是该好好修整了。”
江雪默默给自己点了个五十个赞,这一次的事情只要在适当的时候透露给住在罗城门附近的天之朱雀伊诺里,必定能让伊诺里对她的好感度暴涨吧,最好一次涨过三十,才不枉费她如此敬业地给了自己一刀。
话说回来这个游戏真的有问题啊,生命值都已经稳定了,这伤口居然还在疼!这是什么机制啊!
早知道不应该刺那么深的……
江雪听着藤原家的掌权者已经如她所料地下定了修整罗城门的决心,“适时”醒来,顺手握住伦子夫人握着她的手,“虚弱”地说:“母亲大人……我好怕……再也见不到你了……”
藤原伦子一怔,立刻心疼地把江雪抱紧,垂泪安抚:“没事了,没事了,雪姬,好好休息,母亲一定会保护你。”
江雪深深明白这时候怎么做才能最大限度地从“爱女心切”的“父母”身上刷到好感度,她假装自己完全不知道这几人刚才的决定,伏在伦子夫人怀中低声呜咽片刻,抬头看向伦子夫人的时候,她从这位藤原家的正室夫人眼中看到了自己现在多么惨——也不知道是谁发明出来的规矩,受伤的人一律换成白色的单衣,原先她衣服是绯色,还能稍微掩饰一下血色,现在换成了白衣,肩上虽然包扎了绷带,但还是有红色渗了出来,绯上染红还不太明显,白布沾血,哪怕只有一点,也会清晰得令人觉得刺眼。她的发髻也被强行拆掉,之前被侍女们折腾着换衣的时候头发弄得有点乱。现在这么一副披发白衣、面色苍白的虚弱模样,出去演女鬼估计都有人信。
江雪心里默默问候了一下这个见鬼的养伤的规矩,扬起笑容,温柔又发自内心地用轻快的语气说:“可是……我还是觉得……我这次去了罗城门,真的太好了……否则的话……那只怨灵还要伤害多少人呢?又有多少人……会哭着送走自己的亲人?”
伦子夫人垂着泪摇头,只是再次抱紧了险些失去的女儿。
江雪乖顺地把头贴在伦子夫人肩上,稍微调整姿势,避免自己扯到伤口,就那样对着垂帘外的“父亲”和“兄长”说:“也许……并非所有人都有兄弟姊妹……可是,所有人都有父母啊……若是眼看着自己的孩子……”
她微妙地停顿了一下,成功地将那一点犹豫变成了众人眼中的“心有不忍”,这才缓缓地叹道。
“每一个人的死,都会带来泪水……母亲大人啊……我想要早日迎回龙神的神子,想要保护京……因为……”
藤原道长和藤原赖通、藤原鹰通三人就坐在垂帘外,面色凝重地听着他们重要的女孩忍着伤痛因怜惜他人的慈悲心而忧虑。
这一位本应被藤原家的男人们妥善保护的藤原家的公主竟然就在这一个平安京受到了伤害,而且还伤到了对于乐师尤为重要的右肩——即使性命无碍,倘若这一次的伤残留下稍许的活动不便,那天籁之音就将成为绝响。
怎能忍受?
这让流着藤原血脉的男人们如何承受?
就在几人心中盘算着要如何扫清罗城门之时,垂帘之后,因怨灵而受伤的公主无比温柔地说:“我想要保护京,因为……我重要的人们就生活在这里啊……母亲大人……父亲大人……鹰通兄长……赖通兄长……藤姬……我好不容易才相认的亲人们……就在这一座城里啊……所以……没什么好害怕的……我……希望大家都能够……平安幸福……我只害怕……如果不能再见到大家的话……”
藤原道长心里狠狠一紧,猛地握紧了扇子,险些把扇骨捏断。
“好好养伤,雪。”
藤原氏的当家终于无法继续忍耐下去,带着心中翻腾的愤怒与前所未有的感动离开了女儿的房间,那些过去不曾有过的“被人牵挂、被人保护、被人信任”的感动是他不曾体会过的软弱的情感,然而,也正是这一种柔软令他越发坚定地披上了铠甲。
藤原家的男人怎么可能坐视血亲受伤?!
身为父亲,他有义务保护女儿,身为家主,他有义务照顾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