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没有意外,周士相会如历史上任何一个朝代一样,笑纳孔家人的投诚,然后将他们高高捧起,做为读书人的象征和表率。
只是,这一次,孔家人失算了,因为周士相对他们深恶痛绝。在他看来,曲阜孔府根本不是什么大成先师的继承者,也不是什么天下读书人的表率,完全就是一帮没有骨头,没有气节的汉奸杂种。
“孔老二的后人是一狗不如一狗了。”
周士相对徐应元如此说道,这话让徐应元很是愕然,因为从来没有人敢说大成至圣先师孔子是孔老二。这个称呼若是传了出去,周士相肯定会成为天下读书人的公敌。
周士相根本不理会徐应元的震惊,他笑道:“说孔家人是狗,还是抬举了他们。真正的好狗,主人有难了,总会叫上几声,甚至还能殉主,可孔家这条狗,主人有难就立即转投新主。谁给他骨头吃,他就认谁是主人,所以,说他们是狗,真是有点贬低狗了。”
“咳咳...”
徐应元险些呛出声了,他吓得一句话也不敢说。
周士相摇了摇头,一边将南都传来的顾炎武《留都议国公揭》遭到以黄宗羲为首的南都官绅反对的情报扔到案头,一边道:“为什么这世上总有人以为离了读书人,离了那些士绅老爷,天就要塌了呢?我看,没有这些饱读诗书的士绅老爷,咱们大明朝的天还是好好的。我早说过,驱逐鞑虏、恢复中华是要流血,是要死人的,不是请客吃饭,谁来就认谁的。既然这些官绅老爷们总是以为天下离不得自己,不愿承认他们的过失,不愿承认他们的落后,那么就来一次彻底的革新吧。
这一回,不但科举要改革,朝堂要改革,就是孔老二也一并革掉!”
“儒学初起之时,天下的学问多了去,道、墨、法、名、兵、阴阳、纵横、杂、农等等,大家平起平坐,百花争鸣,谁对国家有利,君主便听谁的,这就很好。可为何最后独尊儒家了?这儒家有什么好?”
徐应元张着嘴巴,不知如何接周士相的话。他也是儒生,大帅也是儒生。可听大帅的话,却是要反儒了,甚至要将曲阜孔府连根拔起,转换新学,这,实在是耸人听闻,让他脑子根本转不过来。
“还不是儒家最听话!”
周士相一拍桌子,“儒家兴旺,孔家发达,曲阜孔家,不得了,哪个帝王不给个三分薄面?刘家、司马家、杨家、李家都没少封赏,到了宋朝赵家坐皇座的时候,可劲儿拍孔家马屁,不但封了孔家人为衍圣公,还修了曲阜孔府。按说这孔家本属华夏正宗,儒家也是华夏,孔丘自己也曾讲过“华夷之辨”,况且这华夏的帝王官民对孔家着实不错,这孔府总该心向华夏矢志不移了吧?可事实呢?”
周士相冷冷一笑:“孔家后人都是识时务的俊杰啊,赵宋对孔府掏心掏肺的,可孔府却没想吊死在赵宋这棵树上。赵宋被完颜家打到南边去了后,孔府立即派出孔端操向大金表中心,受封衍圣公。虽说这金夷的奶有股子膻味,那也是娘啊!....”
“居处恭,执事敬,与人忠。虽处夷狄,不可弃也。”
徐应元一怔,大帅说的这句话是正是孔圣所言。不过很快周士相又说了一句:“我则异于是,无可无不可。真是可笑,孔丘叫人家做的,他自己不做,这话什么意思,还不是谁给骨头谁就是主人,管他是人还是畜生。”
徐应元有些无语,但细一想,大帅说的也不是没有道理。当年蒙古兴起灭了金朝,曲阜孔府立即在衍圣公孔元用的率领下大义凛然地倒向了忽必烈,为表耿耿赤子之心,孔元用亲率族人加入元军,清剿汉人“反贼”,结果“不幸”死在军中。
孔元用死后,孔元措一系乘机夺权,孔家内部为了衍圣公称号展开了争夺,持续数代。最后,元仁宗判孔元措一系为正溯,孔元用一系彻底败北。呜乎哀哉!可怜孔元用为忽必烈统一大业流尽了最后一滴狗血,他的后人却惨遭蒙元排挤打压,真是没有天理。
“我当年读史,可是看得明白。孔府为了取悦忽必烈,还派大儒张德辉与元好问等觐见忽必烈,跪请他为“儒教大宗师”。堂堂华夏“圣学”,竟然请得一位双手沾满数千万汉人鲜血的酋首来做大宗师,这算个什么?”
“等太祖皇帝恢复中华,孔府再度倒戈,不过这也算归为正统了。要是没有孔胤植,我倒也无意说他孔府多少。可这孔胤植也忒是不要脸了些,此公本非孔府嫡传,却受封衍圣公,还先后被加太子太保和太子太傅,大明对他可谓是君恩如山。可李自成一入山东,离曲阜还远着呢,孔府就出朱示,令人供奉大顺国永昌皇帝龙位,并献马献银,跪纳印信。哪晓得这回换主急了点,没几天,大顺军跑了,来了满鞑子大军,这位衍圣公知错就改,即上《初进表文》,向清廷表忠心。接着,为响应满鞑发布的剃发令,孔胤植隆重举行了剃发仪式,恭设香案,宣读圣谕,令族人剃发。可于此同时,那满清大兵正在江阴、嘉定等地屠戮我江南千万不愿剃发的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