崇祯十三年十月十五,一年一度的下元节,是水官解厄旸谷帝君解厄之辰。这一天,历来是道家做道场,皇家祭坛,民间则祭祀亡灵,并祈求下元水官排忧解难。这一天,朝廷还会特别下令延缓死刑执行日期。
一大早,崇祯就率领百官臣僚往太庙祭祀大明列代先帝,告祭祖宗。当天,崇祯带着自辽东和辽西押回的三百六十五个满清鞑子俘虏献于太庙。
傍晚时分,崇祯又率百官贡献三牺,告祭历年来于中原平匪、关外驱虏的战斗中死于王事的大明将士们。
就在昨日,吴三桂率领宁远精骑主动进攻自锦州撤围到义州的清军镶蓝旗营地,凭借着骑铳之威和突其不备,一举歼灭鞑虏五百人马。附近大胜堡鞑虏来救,反被吴三桂事先安排的伏兵伏击,成功的将千余来援鞑虏击败,斩首百余。鞑虏败撤,丢弃大胜堡,吴三桂随后控制该堡。
这个捷报由八百里加急送到京师,崇祯闻讯大喜。
乾清宫中,崇祯看了眼进来的王之心,随即闭上眼睛靠在椅上,沉默片刻,复又睁开,“奏。”
“是!”
提督东厂的王之心尽力降低声调,小心的禀奏。
“从旅顺发回来的急信,傅范二位督抚以及王卢二位督监都已到达旅顺,辽东提督楚国公率辽东文武于码头恭迎。当晚,楚国公设宴为诸位督抚监督们接风洗尘。宴会之前,傅督臣向楚公等宣读圣谕楚国公已经集结辽东三镇兵马中精锐,誓师出征,乘舰船自海上直趋辽阳,第一战,将攻打驻于盖州的孔有德等四叛将”
沉默。
崇祯习惯于不急着表态。听完禀报之后,他沉思良久。然后缓缓的抬眼盯着王之心,问,“楚国公对于朕将他调任辽东,并削去其一镇兵权一事态度如何?他对于朝廷派傅宗龙和范志完两位督抚过去态度又是如何?对于朝廷让他立即出兵辽阳,其态度又是如何?”
“态度如常。”王之心思忖了一下最后如此回答。虽然他收过楚国公不少银子,可这话却是实话实说。他很清楚自己是皇上的爪牙,“奴才按皇上之意,先后往辽东安插了不少的人,据那边回报,楚公平常对于皇上多有感恩之语,说没有皇上的破格提拔就没有他,皇上对他有知遇之恩,又蒙皇上收为义子。还封侯晋公,楚国公常言陛下之恩无以回报,唯有忠心王事。”
“他对朕削他兵权之事也没什么不满吗?”
“没有,楚国公公开或者私下都不曾有过半点不满的言语。”
“行了,朕知道了,你下去吧。”崇祯挥手说道。
王之心的禀报,让崇祯心里踏实了不少。当天晚上,崇祯去了周皇后的宫中。睡前,周后亲自为崇祯洗脚。
“皇后。你怎么看楚国公?”崇祯突然问。
正温柔的为崇祯洗脚的周后闻言手上停下来,她抬起头望着皇帝,“陛下为何问这事?”
“你就说说你对楚国公的看法。”
“臣妾以为继业就是陛下的霍去病。”
崇祯笑笑,“楚国公年轻且善战,但不仅仅如此,他还更会理财经济。天纵之英才。皇后可知,朝廷现在用以支付前线将士们的粮饷是从哪里来的?我告诉你,差不多都是靠楚国公弄来的。”
周皇后平时并不太关心国事,此时听闻有些惊诧。
“朕没有夸张,朝廷原来每年太仓的银钱收入不过二百余万两。而以往每年的开支都超过两千万两。巨大的差额,朝廷为了弥补这个窟窿,不得不加征三饷,辽饷、剿饷、练饷,一年一千多万两的三饷,原本征收之时说是苦民一年,结果最后却成了常例,全靠这三饷朝廷才勉强维持着开支。”
“可三饷累民朕岂又不知,中原流贼屡剿不平,也与此大有干系。可历年来满朝上下,就无一臣子能替朕解决这个问题。”说到这里,崇祯叹了口气。
周皇后一面揉捏着崇祯的脚,一面道,“臣妾虽是深宫之中,可也知道陛下年前已经取消了剿饷,后来又减少了近半的练饷,年后,那剩下的部份练饷也都减免了,前不久,陛下还把辽饷也全停了。听说天下百姓称颂呢。”
崇祯苦笑,“今年先是数省大旱,然后是蝗灾,接着河南陕西等地又起瘟疫。各地欠收,连正常的税赋都收不起来,又如何征收辽饷剿饷,朝中官员都争相上奏说要灾区免赋免加饷,天下百姓皆朕之赤子,朕又何忍。”
“还好有楚国公,若没有楚国公发行债券筹集的款项,还有新增的关税、商税,朕都不知道免除了三饷还有今年大部份地区的税赋正课后,朝廷要如何开支。”崇祯当政十几年,也早明白一件事情,国事以钱粮为第一,没钱处处难办。“从去年到现在,已经发行了三千万元的债券了,这些债券都是四海银行发行的,换句话说,朕这个亿万子民之主,现在却欠四海银行这个民间私有钱庄一千五百万两银子,还有一大笔利息在累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