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暗。
无尽地黑暗。
她的人生不知道亮光是什么样子,温暖的风是什么,天上的云彩是什么样,想接触阳光,感受一次人们形容的温暖,哪怕只有一次。
“到箱子里去。”说话的是个小个子男人,瘦削秃顶,戴着眼镜,看起来有点文青,胳膊上密密麻麻的针眼上还图了粉底遮盖,“我会求他们不要加热箱子,但不一定有用。”
很讽刺,她不知道温暖,但她对滚烫非常熟悉,她的人生只有滚烫和冰冷两个极端,身体在滚烫的铁板上受折磨,心在冰冷的世界沉沦。
“进去吧。”男人说。
她很听男子地话,乖乖地地往箱子走去,男子说的箱子是个铁箱子,一米二,四角铁链吊着,有个盖子,外面一排锁锁着,挂在黑暗的屋子正中央。
从她有记忆起,她就“住”在这箱子里,每天,箱子底部都会有火灼烧,铁会烧得发红,把她皮肤灼伤,把她的皮肤烫下来,烫得粘在铁箱底部,烧黑、烧焦、烧成灰。
然后再粘下面一层,把她的肌肉烧黑,然后把那一层焦黑的肌肉粘下来,烧成灰,她缩在里面,无处可躲,等长大一些,她挤在里面,更无处可躲。
痛苦是难熬的,每一分钟每一秒都被拉得很长,那时候她还没有时间的概念,只觉得隔很长很长一段时间,好像自己死过无数次又活过来那么长,箱子上面会被打开,一道很神奇的白色进来,铺满了她的四周,铺满了整个世界。
她看不清这道白色叫什么,但觉得特别神奇,随着这道白色的神奇,有吃的东西会飞进来,她可以吃,不用再吃自己被烧焦的皮肉。
从小就是这样,从有意识就是这样,没有别的,所以她一直以为世界就是这样,一个会让你痛苦的狭小的束缚,周围有嗡嗡的声音,隔着空间的隔断听不清是什么,也听不懂,懵懵懂懂觉得,也许束缚外那是神的世界
她不是没有企图反抗进入神的世界,开始本能地反抗着,用手推、脚推、乱踢、乱打,甚至乱咬、嚎叫她感觉到禁锢自己的世界在晃动,邦邦的声音响起来。
后来知道那是盖子周围一排老式挂锁碰撞的声音,与铁箱碰撞,相互之间碰撞,在一片嗡嗡声中,这声音特别响,好像世界在愤怒。
之后,下面的火就会烧得更旺,世界的底部一片通红,无数、无数的时间就是这样,停滞着,折磨着,直到她皮肉都被烧光,直到她没有力气。
铁箱被放下来,她费力地爬进箱子,她现在十四岁了,长到一米三了,一米长、六十公分宽、四十高的铁箱非常小,但她很瘦,在里面趴着竟然也能挤进去。
“嗳,算了,别烧了。”
铁箱子被拉上去,她听到外面男人说话的声音,模模糊糊听不真切,仿佛是在劝别人不要折磨自己,她心里感觉到一阵悸动,这个世界不是只有黑暗和折磨,有人会为自己说“嗳,算了,别烧了。”
“嗳,算了,别烧了。”
每个字都那么好听,虽然听不清。
但外面并不是她以为的这样,铁箱子挂得并不高,下面有四个简陋改造过的燃气灶,通着煤气,后来来了一个纹身男,纹身男没有说话,那个说求他们不要点火的男人道:“嗳,算了,别烧了。”
说的时候他嘴角浮现残忍的笑意,手中亲手点着了打火器。
“不不,不要打我,她很乖的,求你们放过她吧”男人嘴里说着,点着了火。
纹身男很不屑地撇撇嘴,吐出两个字,“无聊。”
男人笑了,小声喃喃:“无聊却有效。你为什么反感”
“哼。”纹身男不想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