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凉府。
不知何时,这座素有“陇上旱码头”之称,乃“丝绸之路”必经重镇,甚至被称之为“西出长安第一城”的塞外古城,蒙上了一层令人感到压抑的乌云。
往日里带着大宗货物抵达此地的商人,见到城中那些肃立的士兵,也没有了吃酒庆贺的心思,只能收起自己曾经的打算,战战兢兢的躲在自己的房中,只怕自己一个不小心,就招惹到了眼前的这些家伙。
受此影响,城中的酒楼萧索了许多,其中盘踞着的姑娘们也因为害怕,早早的溜了。
踏足其中,伯颜见着街道之上人影稀疏、一副萧索模样,心中顿时泛起波澜,暗想:“看来之前泾川之战的结果,已经传到这里了吗?”
泾川之战,放在历史之中,也许只是一个片段。
但对于躲在了这里的人来说,却预示着一个时代的逝去,那个属于骑兵的时代,也再也回不来了。
“可汗!”
走入军帐之内,伯颜屈身一拜。
阿里不哥抬了一下眼睛,大概是因为前线压力太大的原因,他的眼睛都红通通的,布满了血丝,见到来者乃是伯颜之后,方才送了一口气。
“幸亏有你,要不然我们就真的完蛋了!”
虽是早已知晓骑兵必败,但阿里不哥再得到消息之后,却还是感到恐慌。
那漫天的炮火,他虽是不曾置身于战场之上,却还是能够想象出其威力,对于那些牺牲的儿郎,也是感到无比心痛,但却无法阻止。
伯颜颌首回道:“臣承蒙可汗认可,自然肝脑涂地、在所不惜。只是可汗,臣今日前来此地,乃是为了一件事情。”虽是单膝跪地,但他却昂起头来,一脸恳切的模样看着阿里不哥,似是有什么想要询问的。
“何事?”
阿里不哥蓦然感到心中一紧,隐隐之中却有些害怕。
伯颜的两只眼睛像是那放大镜一样,将阿里不哥隐藏的害怕全数放大,看的一清二楚:“可汗。你,真的打算继续在这里,和赤凤军一直对阵吗?”
“你说什么?”
蓦地站直身子,阿里不哥嘴唇被气的直发抖,一副要处置伯颜的样子。
伯颜却坦然挺胸,回道:“可汗!想必你也知晓,以我们现在的状况,根本难以和赤凤军对抗。若是继续下去,只会将我们彻底拖垮!这一点,你应该比谁都清楚。”
他相信,眼前的这位年轻的大汗,是不会因为自己的坦率,而处置自己的。
阿里不哥有些生气,他大声的呵斥着:“那又如何?难道你让我承认失败?并且让我麾下的每一个人,都蒙受失败的耻辱吗?我们身为长生天的战士,成吉思汗的后裔,向来都是不败的。今日,又岂能因为畏惧而撤退?”
他挥动着手臂,仿佛这样能够将那不存在的敌人给撕碎,他还在不断的咆哮着,就像是一支陷入绝境的老虎,虽然气势凶猛,但却始终无法改变自己被困住的局势。
伯颜看在心中,眼底露出几分黯然:“但是可汗。你更应该知晓,若是我们彻底失败了,那就真的是万劫不复了!”
“万劫不复?”
阿里不哥的手臂僵在空中,他还是对伯颜的态度而生气。
伯颜继续劝道:“没错。万劫不复。想必可汗也明白,那昔班、唐兀锡为何会来到此地。他们乃是术赤之子,更是奉拔都之令来此察看我军如何。若是我军因此覆灭,那拔都便可以顺势宣布独立,金帐汗国便可以自大汗之下挣脱了。就算是布里、合丹等人,也莫不是各有心思,就等着可汗失败!”
阿里不哥一时愣住。
别人或许不知晓,但他为托雷之子,自然明白那合丹为窝阔台仅存后裔。
又因为当初托雷之事,那蒙哥自上位之后,又以阴谋政变为由,对窝阔台系势力进行严厉打击,流放诸王脑忽、失烈门;夺取该系诸王掌握的原属大汗的军队和自己组建的武装;分迁诸王于各所:迁合丹于吉木萨尔,灭里于额尔齐斯河畔,脱脱于额敏,蒙哥都于河西永昌,而海都被迁到海押立。
这些行径,让窝阔台一蹶不振,只有合丹因为那阔列坚护佑,这才侥幸得存。
想到这里,阿里不哥一阵哆嗦,这才想明白过来,他若是因此失败,只怕那合丹便可以趁此机会,夺取汗位了。
“那你以为我应该如何做?撤退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