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把你最强的剑招使出来。”
苏讷言将修为压制在了筑基后期,穆长宁取出炽火剑,目光微凝,提剑就朝他刺去。
轻身功法施展,身形不断变换,只余道道虚影。
苏讷言眉眼含笑,回身跨出一步,在她近身之前便阻断了她的去路,扬手微抬,两指夹着剑刃,轻轻一弹。
已经凝于剑尖的剑气顷刻化开,那狂暴拂肆的剑势剑域瞬间崩溃,穆长宁只觉得胸口猛地一痛,倒退数步。
“太慢了……”苏讷言缓缓摇头:“再来。”
穆长宁站稳身子,深吸一口气,手腕翻转,一朵巨大的火莲从剑尖飞跃而出,火莲花瓣四分五裂,从四面八方各种诡异刁钻的角度攻去,犹如飞转的流星,道道饱含杀机。
苏讷言取出一把金红色的长剑,凭空画了一个圈,只见这些跳跃旋转的火苗都被吸纳包容到这个圈中,原先蕴含的暴戾被渐渐抚平,逐渐和缓下来。
穆长宁看得一呆,苏讷言又突然虚空一斩,这个圈霎时爆裂,比原先多了无数道的火苗迸射四散,直奔穆长宁而去。
她瞳孔微缩,径自打开火刃壁,又撑起防护罩,两道防线几乎瞬间便被攻破,护身软甲宝光一闪,穆长宁即刻被撞飞出去,重重摔在地上。
喉口微甜,阵阵血腥味涌上来,穆长宁抬头看过去。
苏讷言面上笑意不减,“彼道还彼身,四两拨千斤。”他扬眉道:“再来。”
混沌阳火窜至胸口,微微抚平闷痛,穆长宁从地上爬起来,咬咬牙继续冲上去。
身子再次被撞开,那口血终于憋不住喷吐而出。
苏讷言轻喝道:“再来!”
砰。
千年老树被齐腰撞断,穆长宁软趴趴地倒在地上,浑身上下无一处不疼。
苏讷言走到她面前,低下头看着自己被揍得鼻青脸肿的小徒弟,淡淡问道:“懂了吗?”
“师父……”
“怎么?是不是觉得很委屈?”
“……没有。”
苏讷言摇头轻叹,把她拉起来喂了她几粒丹药,让她背靠着树桩坐着调息。
丹药的药性化开,又有混沌阳火的辅助,除了有些疼,穆长宁已经并无大碍。
她睁开眼,见苏讷言正似笑非笑看着自己,低头讷讷唤了声“师父”。
“知道为师为何如此吗?”苏讷言问道。
穆长宁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因为我……急于求成。”
师父都已经将修为压制在筑基后期了,同等阶下,被克制地这么狠,这已经不仅仅是实力差距的问题,而是她的剑诀,根本没练到家,也根本没有真正的领悟体会。
在这种情况下,不去精益求精,却想着往更深刻的层次发展……就像一座高楼,地基没打好,越往高处建,越是摇摇欲坠,也早晚有坍塌的可能。
苏讷言眼中笑意浓了几分:“长宁,你才三十一岁,从筑基到现在十二年,十二年的时间,由筑基初期到筑基后期,我知道你心中定是自傲的。”
穆长宁沉默不语。
自傲,她当然有。师兄慕衍被誉为难得一见的天才,十六岁筑基,六十一岁结丹,而她今年三十一岁,三十年之内,势必会结为金丹,比起师兄,她只好不差,内心当然骄傲。
人之常情,哪能轻易免之。
“你的悟性机缘都不差,晋升速度是快,可心境却未必跟得上来。”苏讷言道:“就拿你跟许小子比吧,知不知道你们的不同在哪里?”
穆长宁神色怔怔,洗耳恭听,苏讷言指了指她身侧的剑问道:“他是剑修,那你呢?”
穆长宁想了想道:“剑修以剑入道,我……我只是拿剑做武器。”
苏讷言点点头,“剑修,痴于剑道,于剑之一字上追求至高境地,剑已经不仅仅是他们的武器,更是他们身体和生命的一部分。”
“剑气、剑势、剑域、剑意,这些都是他们本体的衍生拓展,可是很显然,你并不是。”
他将炽火剑放到她手里,一字一顿:“剑意,是剑的意识,也是持剑人的意向,你不妨仔细想想,它对于你而言意味着什么,等你想明白了,再去考虑别的。”
苏讷言站起身,穆长宁仰头望向他,阳光刺得眼睛有些酸涩,她缓缓眨着眼。
“有些东西,只能循序渐进,长宁,我可从没教过你,这世上有什么事是能一蹴而就的。同等阶下,你的实力或许是比别人强,可你的眼界,也不能只放在同阶里。”
穆长宁垂下头,紧抿薄唇,好半晌幽幽说道:“对不起,师父。”
苏讷言摇摇头,“你不用跟我道歉,为师至多只能提醒你一两句,却没法子代你做决定,你能自己想通当然最好。”
顿了顿,苏讷言展颜笑道:“过几天,给你找个对练。”
穆长宁又是一愣,“师父,你又要许师兄陪我练剑啊?”
“到时候你就知道了。”苏讷言卖了个关子,穆长宁也没多放心上,反正师父又不会害她。
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炽火剑,想着师父方才说的话。
剑之于剑修,是身体生命的一部分,那之于她,又是什么呢?
穆长宁回了听风谷,一直在思考这个问题,想不明白了,便在竹林中一遍又一遍地舞剑,心头的迷雾却始终不曾消散。
白日里受了伤,即便已无大碍,却终究有些许虚弱,连续几个时辰的舞剑之后,穆长宁疲惫地靠着一棵翠竹小憩,回忆着自己使剑的历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