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地下冰窟极大,穆长宁所在的冰室只是其中的冰山一角,石壁的内里夹着云母石岩层,完全隔绝神识的探查,再加上这里极冷的温度,穆长宁基本能肯定,这里应该是她和宫无忧四人曾经来过的那个地方。
当时他们还在这碰上了陵水妖王,依着陵水妖王和孟扶摇的关系,而孟扶摇又将她带来这里,她想这个冰窟应该就是孟扶摇的地盘了。
穆长宁对着一面墙壁打入几道灵诀,墙面顿时灵光大盛,她跨越这面墙后,来到的又是另一个冰室。
一个接着一个,好像无穷无尽一般。
别人的地盘上,穆长宁到底没有乱闯乱逛的习惯,之前五年她也不过是到过附近几个石室看了看,发现样貌都差不多也就回去了,只是这次既是要离开,难免走的远了些。
越往里走,穆长宁越是有一种奇怪的感觉,那是一种莫名的吸引,就像有什么东西在召唤着她靠近。
这种感觉在当初宫无忧用爆裂蛊炸开那个洞口的时候也曾出现过,不过是没有现在这样强烈罢了。
大半日后,穆长宁停在了一面石墙前,按捺住砰砰的心跳,伸手按在了墙面上。
那种若有似无的牵引在这里最为强盛,应该就在这面墙背后。
然而还没等她打出灵诀,石墙陡然光芒大盛,穆长宁后退了两步,从墙后走出来一个红衣男子,眉尖微挑,淡淡看着她。
“小……”穆长宁张了张嘴,想起孟扶摇说以后别再称呼他小师叔,又一时顿住。
只这顿了一瞬的功夫,她就觉得不对劲,眼前的男子唇边带着淡笑,眸光清和,却不如往日里的玩世不恭、处处透着慵懒,时时带着嘲弄。
“你是……孟,孟师兄?”
同样的外貌,气质却截然相反。
这个人是孟扶桑,并不是孟扶摇。
孟扶桑微微笑道:“穆师妹,好久不见。”
穆长宁微怔,仔细算算,最后一次见孟扶桑还是在去太阴醉花阴的时候,再往后他便都是以孟扶摇的灵魂形式存在,确实有隔了很久了。
“孟师兄你怎么……他……”穆长宁猛然顿住。
孟扶桑孟扶摇的情况有点像双重人格,她也不清楚他们彼此是不是知道有对方的存在,这么问大概有些贸然唐突了。
孟扶桑了然,“你是说扶摇?”他善解人意道:“扶摇啊……嗯,他有点累了,需要暂时休息一下。”
穆长宁默然垂眸,说不出此刻究竟是一种遗憾还是失落,孟扶摇把她从无天殿带出来,她终究是心怀感激的,然而还没好好道声谢或是道个别……似乎暂时是没有这个机会了。
孟扶桑打量了她一下,眸中有微光闪过,淡淡笑道:“看你气息平稳、神韵清和,想来应该是无碍了,哦,对了,还要恭喜,看样子,你快要结丹了。”
穆长宁不由讶然,“你知道我受了伤?”
难道他们两个灵魂,一个显露,一个潜伏,对外界的事,都是一清二楚的?
“扶摇跟我提过。”孟扶桑微微摇头,轻声笑道:“我们一起清醒的时候比较少,就像现在,我醒着,而他睡着了。”
穆长宁沉默了一下,“你们一直都是这样的?”
她只知道他们两个一体双魂,孟扶摇是望穿的身体碎片所化,可究竟他们是生来双魂,抑或是后天形成,这一点便不得而知了。
孟扶桑摸了摸下巴,“至少我记事以来,是这样子的。”
见穆长宁望过来,孟扶桑无奈一叹:“我幼时曾因一场变故,导致体内一魂一魄离体,陷入长眠,后来父亲找到了一块引魂玉,将之植入我的心室,引来那缺失的一魂一魄……”
望穿恍然大悟,穆长宁目瞪口呆,这个她还真的没有想到。
引魂玉这种东西,她在奇石志上也曾看到过,只是草草两句,一笔带过。
就如它的名字一样,引魂玉的作用,确实是用以招引遗失的魂魄,只是这个过程有一定风险,最好的结果,当然是找回缺失的魂魄,最坏的,就是魂魄没召回,反倒引来一些不干净的东西。
还有便是,孟扶桑这种情况。
那一魂一魄倒是回来了,然而还另外附带了一个灵魂。
偏偏这个灵魂和那一魂一魄相依相生,共同附在引魂玉内,无法单独剥离开来。若是毁了引魂玉,孟扶摇是能离开,但属于孟扶桑的一魂一魄,大概也就要就此从世间消亡了。
孟扶桑手掌指着心口,道:“它就在这里。”
孟扶桑比她高一个头,穆长宁的目光平视,恰恰能落在他的心口。
那是引魂玉的所在,长在心室之中,与血肉混为了一体。
原来是这样啊……
引魂玉存世极少,更有传言说它只生于阴间。
孟扶桑口中的父亲,大概就是蛮荒妖主了。
自己儿子的身体里多了另一个灵魂,偏偏毁不得、杀不得、又动不得,哪怕以妖主的本领之大,也只能徒呼奈何,任由他们俩并存下去……
“孟师兄,你为何要跟我说这么多?”
她原先真的只是随口一问,涉及这么隐私的事,孟扶桑这么悉数告知,确实让她有些意外了。
“哦?不是你要问的吗?”孟扶桑微微挑眉,似笑非笑道:“我以为你需要知道。”
需要知道,而不是好奇想知道。
他是清楚孟扶摇是望穿的碎片之一,也是她需要收纳的任务之一,才将这些告诉她的?
比如,孟扶摇灵魂的具体所在位置……
一种莫名的感觉涌上心头。
“别猜了,他就是想借你的手,剥离掉孟扶摇。”望穿悠悠然道:“你想想,谁能够容忍自己的身体不单单属于自己,还要分一半给别人?”
穆长宁羽睫微掩,眸光晦暗不明。
“你又知道了?”
望穿哼哼道:“我的读心术对孟扶摇免疫,但不代表我看不透孟扶桑。”
“……可我又没办法。”她皱起眉小声嘟囔。
望穿突然沉默。
他想,即便有能够将二人神魂剥离开的方法摆在眼前,穆长宁又真的会去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