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淳顿觉头疼,可既然揽了这个活,他好歹也知道有始有终。
“漳尧峰在西北角,诸位随我来……”
黑云压顶,气浪翻腾,荒凉的漳尧峰顶天昏地暗,三清祭台寒风猎猎。
峰顶布着玄奥的阵法,地面画了繁杂的符文,九面白幡迎风招展,白烛灯火明明灭灭,暗香浮动,阴气四溢。
阵法的中心正坐着一名红衣女子,多日的囚禁未曾使她形容憔悴,大红衣裙如血妖娆。
她盘膝端坐,双手掐出一个古怪的手势,红唇微微翕动,若离得近了,自能听闻那晦涩难懂的佛经从她口中悠悠倾泻而出。
“小友倒是怡然自得。”
低哑的男声响起,一玄衣广袖的中年男子踏入阵中,深深望来。
梵珈面不改色,依然自顾自地诵念着佛经,仿若这方天地的一切皆是外物,皆不曾入过她的眼。
两个修士合力抬着一顶轿子上了山,陪同在旁的是一名鬓发斑白的半老妇人,那妇人似悲似喜般慨叹:“我的儿,今日过后,你便能堂堂正正为人。”
轿中传来沉重的喘息,妇人仰头望天,轻轻拭泪。
男子回眸轻瞥,眼中沉痛一闪而过。
梵珈的诵经声渐停,明眸善睐,波光流转,如暗夜最璀璨的寒星。
她只淡淡扫了一眼,似笑非笑道:“岛主高见,莫非不怕令公子怨念不除,反而再添一笔?”
男子深深蹙眉,敛容沉声:“小友修佛,当以慈悲为怀,昔有佛祖割肉喂鹰,今有小友舍己为人。救人一命,胜造七级浮屠,岂非功德一件?”
梵珈眸光盈盈,笑意不改,“如是功德,委实可笑。佛法非教条,前辈以一人一事一言一行妄议佛法,终是外行。”
男子沉下脸来:“本君不是来与你辩证佛法的!”
梵珈一脸无畏,“晚辈也并非来为前辈开示度化的。”
狂风骤集,雷声滚滚。
梵珈万千青丝飘摇,男子衣衫飒飒作响。
他伸手一招,妇人将轿中人搀扶进阵中。
那人浑身上下裹得严严实实,身形削瘦佝偻,双目无神,森森阴风吹开面巾,依稀可见其下布满暗蓝鳞片。
妇人走出阵外,男子不断掐动指诀,指尖凝出一道细长的灵丝,随着他一声轻喝:“去!”
那灵丝一头落于梵珈印堂,一头钻进轿中人眉心。
梵珈重新闭上双眼,双手合十置于身前,沉沉一叹。
“红尘如狱,众生皆苦,我若渡人,谁来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