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长宁在竹林里一动不动站了许久,金乌西坠,黎明破晓,如是往复。肩头缀了几片落叶,她微微挪了挪身子,那竹叶便扑簌簌地掉落。
穆长宁想起宫无忧那晚给她的玉简和留影石,当时未来得及看,如今却是她留给自己最后的东西了。
那块留影石中刻录的是宫无忧用神识凝成的影像,皆是她在魔宫遭遇。她终究是怕因为自己的事牵连到穆长宁,又唯恐魔尊以自己为借口倒打一耙来找麻烦,便以此单方面与魔宫划清界限。
这些年道魔双方表面虽相安无事,实则魔宫私下却动作不断,任何一场交战的打响必得出师有名,宫无忧熟知魔尊的做派,她虽不能预知未来会发生什么,但却不得不防患未然。
至于那枚玉简。
穆长宁慢慢扫过,手指越攥越紧。
这玉简之上记载的是魔域的五灵地脉图,那是魔域的根基,地脉若是阻滞不通,势必引起天地聚变。
这副五灵地脉图并不完善,似是匆忙之间绘制而成,只着重绘制了中枢纽带,而枢纽的所在,便是魔域的一条天堑勾沉渊。
宫无忧在玉简上说,这地脉图她只在偶然间仓促翻阅过一次,地脉会因天地五灵多寡聚散而变动,唯枢纽横亘不变,而勾沉渊也是魔域气息最驳杂的地方,还有莫名的禁制无法使用飞行法宝。
她虽不清楚这副地脉图能做什么,但它的珍贵可想而知,便依着记忆将它绘制了一遍,交至穆长宁手上,也许只能始终只能压在箱底,又也许将来有一天能够派上用场。
玉简之上一笔一划皆由神识刻录,穆长宁分明记得,宫无忧当时连说话的力气都快没了。
就像是早知道会不久于世一样,好像连一刻都等不了,拼了命也要将所有的事都一次**代完。
穆长宁突然有种说不出的酸涩。
许久没吭声的望穿忽然低声问道:“宁宁,你怪我吗?”
穆长宁苦笑一声,“我怪得了谁?我能去怪谁?”
这样的结果谁能想得到?事情真正发生了,意外的又何止她一个人。
她责怪不了任何人。
何况无忧的消亡,望穿并不比她好受到哪里去。
穆长宁闭了闭眼。
蛊虫反噬的剜心之痛,她没真正体会过,但留影石中还有宫无忧的记忆,她能够看得真真切切。整整近一年……即便自己当年服用启灵丹时断筋碎骨的折磨,也没像这样子钝刀磨肉。
把魔域的五灵地脉图交给穆长宁,何尝不是带了宫无忧一点报复的私心。
要说宫无忧心里没有一点怨恨,怎么可能呢?
他们拿宫无忧当成蛊皇化蝶的垫脚石,而其中还有一个她一直以来都敬若师长的巫婆婆。
斯人已逝,前尘恩怨俱散,宫无忧留下的遗憾,只有穆长宁能接手了,更何况如今的无忧已经变回了神石碎片,被望穿收下,那么属于宫无忧的公道,也只有她和望穿来讨了。
哪怕现在的自己,在那些人面前,依然弱小。
穆长宁将玉简和留影石都放到储物手镯里,深吸一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