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次工业革命时期发生的欧洲战争,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是小人国之间的厮杀。
这是因为从十八世纪末至十九世纪中叶,欧洲人的身高相比中世纪有了大幅倒退。
法兰西的征兵标准降到了一米六以下,应征者的身高合格率竟然都不足一半。德意志地区的征兵标准也降到了不足一米五七,依然有三分之一的应征者被淘汰。甚至,在南欧的地中海沿岸,招募兵员如果不论身高,不到一米五的人员能够高达七成。
显而易见,人类跨入了工业时代的门槛,迎来的却是一个极度血腥的时代。在这个时期,工人收入只有百年以前的二分之一,农民收入只有百年以前的三分之二。普通民众的生活条件,已然恶化到了欧洲整个文明史的低谷,身体素质自然要多差有多差,一再刷新着身高下限。
人们常说,历史在前进,时代在进步。然而,一个看似光明的新时代到来,并不等于给所有的人同时带来福音。纵然社会生产力有了极大提高,一百年间物质产品的极大丰富就超过了人类之前历史的总和,但如果没有缔造公正的利益分配格局,底层人员的处境不仅不能改善,还有更加沉沦的可能。
一列法国火车呼啸着向南穿越旷野,从巴黎地区开往和西班牙交界的比利牛斯山脉。
在车厢顶部,九姐和十妹舒舒服服坐着,观赏沿路的风景。
两人在巴黎游玩了以前从没有去过的各家博物馆、歌剧院。没有赶上火车的班点。然后就欺负如今的蒸汽动力速度不是很快,从铁轨上直接追了一列。跳到车厢上方。
“小剑你看。”姬灵星指着沿路出现的人群,“这些普通人一个个骨瘦如柴。弱不禁风,被压迫被剥削到了这样的程度,阶级矛盾真是比天高,比海深。”
姬傲剑应声道,“九姐您说的一点不错。”
“你再看看,那些贵族的身材都比贫民高出一大截,只要站在一起,就显得鹤立鸡群,泾渭分明。”
富贵人家吃饭不成问题。生长自然就不会延缓,看上去就是高大俊美,渊渟岳峙。平民大众自小营养不良,必然就是面黄肌瘦,形销骨立。所以谁是贵族,谁是贫民,身高和体态就是最好的身份证,实在是一目了然,清清楚楚。
这两者之间的差别。就好比改革开放之初,中国人和欧美人的身材差距。不过那好歹是发达国家和发展中国家之间的国度差异。而在同一个国家之中,不同地位的人有着如此强烈的不同身高,就简直是红果果地在袒露和控诉体制的不公、阶层的固化、社会的黑暗、人世的丑恶。
姬灵星皱着眉。“所以我就是想不明白,如此强烈的仇恨对立,革命在欧洲怎么会没法成功呢?”
“革命无法成功。在宏观上来说,上次三姐告诉我们。是欧洲缺乏革命政权生存发展的战略空间。”
姬傲剑叹了口气,“从微观上来说。这样苦大仇深的阶级对立,并不一定会永久持续下去。”
“你是说,革命的内生动力,以后也会消失?”
“九姐,人只有活不下去的时候,才会铤而走险,只要不是被逼到绝路,那就好死不如赖活。”
姬傲剑擦了擦被冷风吹得生硬的脸颊,继续说道,“现在欧洲的革命运动为什么风起云涌?那是因为工人被资本家剥削到了生存底线之下,过的日子比中世纪还要暗无天日,凄惨万分,自然要和吸血鬼们拼个你死我活。可是,如果他们被剥削的程度,今后提高到了生存底线之上,还会继续有暴力革命的想法吗?”
“提高到生存底线之上?”
“进入工业化的这些国家,是位居地球食物链的顶端列强,已经占据了最广大的资源。他们没有改善平民的生活,非不能也,实不为也。”姬傲剑不紧不慢地说道,“但是在一次又一次的革命运动冲击之下,他们终究会学会适应,学会让利,一点一滴地提高大众的福利待遇。当越过了生存底线的临界点之后,工人们就不会再冒着抛头颅洒热血的风险,继续选择用暴力推翻资本政权。就算他们还想着为自己争取更多的利益,也会用组建政党竞选的形式,在‘合法’的角度进行博弈。”
“这……”
“您想一想吧,英国是世界资本主义的心脏,是名副其实的大本营、根据地。按照革命理论,英国进入共产世界的条件应该最为成熟。”姬傲剑说道,“可是为什么在英国,革命运动的风潮反而最为平静呢?”
在英国,没有你死我活、誓不两立的革命斗争。群众再怎么对现实不满,再怎么有强烈诉求,也是通过游行、示威、请愿等较为缓和的方式来表达自己的意愿。所以威灵顿公爵的政治理念怎么保守,也只不过是享有铁公爵的美名而已,还没有缘分成为“镇压革命运动的刽子手”。
“因为英国是最强大的资本主义国家,因为英国已经成就了日不落帝国,因为英国占据了世界的众多精华。”姬灵星迟疑着回答,“在改善民众待遇方面,已经走得早了一步。所以在英国,普通人的生存条件已经更好一些。”
以身高这个硬指标而言,英国士兵的身高能够普遍达到一米七以上,从中世纪以来的低谷开始触底反弹。比如在鸦片战争当中,中国人对英军的印象还算是人高马大。而如果这个时候就有八国联军来华,中国军人会惊奇地发现,除了英国人以外,欧洲其他国家的士兵,也就和自己的个子差不离。甚至更加糟糕。
“正是这样,从英国开始为起点。一个又一个工业国家都会慢慢提升国民的生活水准。”姬傲剑点头说道,“到了本世纪将要结束的时候。人们甚至已经觉得,这是老欧洲的黄金时代。”
姬灵星苦着脸说,“都黄金时代了,他们自然就不会再想着革命了。”
“革命这种情怀,自然是无法作为日常理想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