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渭水入黄河口南岸,广通仓,守军大多进入梦乡,唯有哨兵抖着精神值夜,然后不断的打瞌睡,一座座高大的粮仓,在夜色下伫立着。
仓外不远处是一条水渠,名为广通渠,此为隋国征发百姓挖掘的人工渠,从长安城东郊略循汉代漕渠故道而东入黄河。
关中号称沃野,但地狭人众,所产不足以供京师长安,又常受旱灾,粮食不足,需要关东输送粮草入关,若走陆路十分麻烦,所以多以漕运形式运送。
长安以北有渭水,但水势大小无常,流浅沙深,常阻塞漕运,故而隋帝于开皇三年下令,命太子左庶子宇文恺率领水工另开漕渠。
自长安城东北引渭水,一路向东至黄河,长三百余里,名广通渠,自此漕运通利,除了三门峡砥柱的险阻不能通船外,自潼关到关中的漕运大为便利。
而广通渠和渭口处的广通仓,囤积了大量的粮草,原本是要送往长安,只是因为年前周军攻破长安方才作罢,当时情况危急,广通仓守军甚至想过放火烧仓,避免粮食落入周军手中。
所幸各地援军云集长安城外,晋王杨广又率领并州军西进,由蒲津渡河抵达西岸后,分兵到此协防,广通仓成为大军的粮草供应地。
官军兵临长安城下,大部粮草均靠广通仓供应,而此处距离东南面潼关不远,西面为华州,西北面为同州,一旦有事,三方呼应,又有协防的并州军,可谓是固若金汤。
“所以你说我们大半夜的值夜,折腾个什么劲啊!”一个哨兵和同伴抱怨着,春寒料峭,夜里风大凉飕飕的,奈何不能生火取暖,只能硬熬。
“小声些,莫要让队将听见了。”
“怎么的,我没说错啊,周军从哪里来?能从哪里来?你说说看。”
“这秦岭不是很多山路么?”
“有很多山路能翻越秦岭是不假,可能走兵马的就那么几条,官军早就防着了,其他能走的就是经常摔死人的小路,这种路只有货郎和山民才走,大军怎么过来?
哨兵们发着牢骚,广通仓固若金汤,成日里风声鹤唳的值夜真是无聊,仓官倒还好好说话,毕竟都是熟人,凡事都有通融,可是协防的并州军将领就没那么好说话,一不如意就打骂。
“成日里又打又骂的,他们这是来协防,还是来作威作福?”
“傻了不是,并州军来这里当然是协防,不过防的怕是自家人。”
“防自家人?我们有什么好防的?”
“蠢啊!我们确实没什么好防的,你想想,皇帝他老人家没了,空着的宝座谁不想座?要想争那个位置就得有兵,要用兵就得有粮草,广通仓这么多粮草,谁不想要?”
“那万一争起来,我们怎么办?”
“怎么办?粮草是官府的,命是自己的,打起来不管是谁来,跪地撅屁股投降不就得了?你说是吧?哎,哎!看什么呐!”
一名哨兵看着旷野方向发呆,其他两人顺着方向望去,却见黑黝黝的野地里似乎有火光,飘忽不定,散发着幽幽绿光。
“这...这...”
“莫要指,会烂手的!”
“怎么会,怎么会,从来没有过的,怎么会有那东西啊!”
“莫要说了,不要看了,就装作没看见!”
“那要不要禀告上官?”
“你脑子坏了禀告上官!你怎么说?说见着那玩意了?若上官让你出去看看,你是去还是不去?”
几个人没再敢往外看,一个个低头看地,就装作外头那火光不存在,没人敢招惹那些不干净的东西。
这太邪门了,不过据说朝廷开挖广通渠时,有许多不知年代的孤坟被挖开,骸骨扔了一地,有的被野狗叼走,有的就这么风吹日晒雨淋,说不定是出来喊冤也说不一定。
想到这里,众人只觉得全身凉飕飕的,好在那些玩意在外面晃悠,没有“进来”的意思,只是恍恍惚惚间,火光四周映出一些模糊影子来。
那是什么东西?还能是什么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