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实验记录之中,有几次实验的内容,向阅读者展示了一种染料是如何“变出来”的。
寻常可见的染料——靛蓝,加入神奇的硝酸,以及适量硫酸等试剂后,居然变色了。
蓝色,变成了黄色。
这可不得了,因为黄州染坊有充足的靛蓝,但黄色染料的货源相对少些,如果这种“变色”工艺能够实用化,染坊的利润会明显增加。
发现“变色反应”的技术员们激动不已,将实验过程记录下来,又进行了几次实验,把许多桶靛蓝成功变成了黄色染料。
这是切实可行的工艺,欢欣鼓舞的技术员们准备抓紧时间继续研究,但有一个问题,让染坊东家不支持技术员们继续做试验,那就是这种“变色”染料的制作成本很贵。
真的很贵,比起传统的黄色染料来说,贵太多了,根本就不划算。
成本问题,让这种“变色”工艺的研究进度停滞,技术员们只能暂停实验,就在这时,天子抵达邺城,要来视察工业区。
看到这里,宇文温忽然擦了擦眼睛,他不是觉得自己眼花,而是在擦眼泪。
擦了一下,又擦一下,泪水止不住往外流,他一边擦一边喃喃自语:“这不可能,这不科学....”
黄色染料,大爆炸,这让他想起一个化学物质,但他不敢相信这玩意会出现在这个时代。
因为以目前的化学水平,根本就做不出“合成染料”,既然做不出“合成染料”,这东西就不可能会出现。
所以宇文温在听周法明汇报时,最初的念头,就是认为技术员们无意间弄出了硝化甘油或者雷汞。
技术员记录的这种“变色”反应,若按照化学术语,其产物应该是“硝化靛蓝”,对于宇文温来说,这个名词很陌生,无法和炸药联系起来。
他只知道“硝化甘油”、“硝化纤维”,根本就不知道往靛蓝里加硝酸能出现“变色反应”。
而黄颜色的“硝化靛蓝”,技术员尝过味道,并记录下来。
味苦,又带着酸味。
萧九娘见着宇文温在哭,却仿佛是喜极而泣,她手足无措,不知该如何是好,却见宇文温猛地站起来,一把将她拦腰抱起,不停地打着转。
宇文温欢呼着,欣喜若狂:“原来是你,原来是你!”
“哎?”萧九娘有些回不过神,她紧紧揽着宇文温的脖子,觉得有些眩晕,不住的问:“二郎,二郎,是...是谁呀?”
“是‘很黄,很暴力’啊!!”
宇文温呼喊着,泪流满面,他没想到自己抽中的大奖居然是这东西。
历史上,有一种炸药在问世伊始并不是炸药,被人们作为染料(合成染料)使用。
这种染料为黄色,味苦,又有酸味,故而得名“苦味酸”。
苦味酸问世后,很快取代天然的黄色染料,成为染坊的常见品,一直用了几十年,都没什么问题。
后来,法国的一个染料店发生了大爆炸,人们事后调查发现,爆炸的源头来自于染料桶,当时有一名商店工人敲击装着苦味酸的锈蚀铁桶,当场就发生了大爆炸。
化学家随后对苦味酸进行进一步研究,发现这种染料会和金属(铁、铜)发生反应,其反应物很不稳定,一旦受到撞击或者加热就会爆炸。
从此,苦味酸的爆炸特性才为人所知,在问世数十年终于“改行”,被各大国用于军事领域,由染料摇身一变,变成了炸药。
黄色炸药取代了黑火药,在战场上大开杀戒。
受害者之中,就有北洋水师。
让国人刻骨铭心的甲午海战中,日军战舰所用炮弹,据说装填了下濑火药,这种新式火药的主要成分就是苦味酸。
当然,也有考证说因为苦味酸炸药很危险,使用起来很麻烦,所以日军虽然研发出了下濑火药,却没赶上甲午海战。
但正是因为围绕甲午海战而生的种种传闻,让许多人记住了下濑火药(苦味酸)的名字。
宇文温也不例外,他依稀记得自己看过的科普,说苦味酸是由硝酸和苯类化合物反应制得,所以他觉得苦味酸与靛蓝没什么关系。
苯类化合物,那得靠石油化工或者煤化工才能做出来,他哪有那个本事搞石油化工、煤化工?
更别说如今的染坊用不起铁桶,装染料的容器都是木桶,宇文温在思维定势下认为罪魁祸首不可能是苦味酸。
但不可能成为了可能,宇文温在想,也许是那几桶黄色染料里有铁棍、铁勺之类金属制品,所以才让苦味酸和铁发生反应,形成了不稳定的苦味酸盐。
意外的撞击下,爆炸发生了。
既然是苦味酸,当日那场大爆炸,能有如此恐怖的破坏力也就理所当然。
一斤苦味酸,据说威力等同于近百斤黑火药,有这么一种“很黄、很暴力”的炸药在手,对于宇文温来说,再次“走上人生巅峰”不是梦想。
若用到战场上,苦味酸就是“神挡杀人、佛挡杀佛”的神器。
幸福来得太快,让猝不及防的宇文温喜极而泣,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研发青霉素亏得吐血的惨状让老天起了怜悯之心,所以特地给了个意外惊喜以作补偿。
但这个补偿可不是无偿的,按照实验记录所列费用清单,每斤黄色染料(苦味酸)的制作成本,不低于二十贯铜钱(折价)。
按一两白银等于一贯铜钱计,一斤等于十六两,所以一斤苦味酸的生产成本,约等于一斤四两的白银。
把苦味酸做成轰天雷,广泛投入战场,以朝廷那捉襟见肘的财政收入,拿苦味酸来“浪”会破产的。
拥有无数核武器的苏联,自己解体了,拥有大量威力巨大苦味酸炸弹的周国,也会这样么?
这个问题这对于宇文温来说,不是问题。
打仗,有黑火药就行,“很黄、很暴力”的苦味酸,主要使用的领域应该是国计民生。
好钢用在刀刃上,猛炸药用来修水利、修路,多好?
那句话怎么说的?
要想富,先修路!
难于上青天的蜀道,拓宽;太行八陉,拓宽;连接晋阳和邺城的井陉,拓宽;益州入南中道、交州入南中道,拓宽;中原入岭表桂州、广州的道路,拓宽。
幽州至营州的卢龙道(中原至辽西的道路),拓宽!
交通要道对于国家,犹如经脉对于人体般重要,如果打通了任督二脉,意味着神功大成。
到时候,可就真是“稳如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