火炉边,几个男子正在忙碌着,他们用坩埚盛着许多铅粒,再把坩埚放在火上加热,使得铅粒融化,然后倒入一个个模范里,待得冷却,将模范一分为二,于是得了一粒粒铅子。
用刀削去铅子之间连接的铅线,就能得到圆滚滚的铅子。
火铳的“子弹”,就是这球状的铅子,铅子必须比火铳的内径小,才能塞进去。
但又不能太小,否则会“漏气”,影响威力。
能买到的火铳,分单管、双管,单管火铳的铳径较小,双管火铳(猎铳)的铳径略大,所以这两种火铳所用铅子有区别,有时需要靠使用者自己融铅来制作不同的铅子。
相应的工具,包括模范以及手工压制铅子的“制弹钳”,都是商社在销售火铳时附送的,为买家带来了极大方便。
正在查看板簧仿制情况的刘霸道,见着这些精致的工具,不由得琢磨起那制作火铳的官府军器监,会是何等样的规模。
在辽东,火铳是公开售买的,虽然购买者必须符合一定条件,但种种规矩实际上防不了小人,只要稍微动动脑子,谁都可以购买火铳及弹药。
各商社敞开了供应火铳,官府因为控制着火药的来源,所以乐见火铳大卖,而对于刘霸道来说,既然造反没前途,那么他买那么多火铳来,好像派不上什么大用。
这些火铳平日里要定期保养,就像弓那般,闲置的火铳多了,保养的开支就上去了。
想着想着,刘霸道有些烦躁,示意张山跟他到一边谈谈,他想听听张山的建议。
张山是刘霸道派去北洋贸易公司的“细作”,混进“髡军”数年,如今见识可是不得了,所以刘霸道想让对方给他出出主意,看接下来的路要如何走。
见“阿舅”问自己,张山说:“阿舅,这火铳不嫌少,若人手足,还是多多益善。”
刘霸道问:“此话怎讲?万一官府哪天掐了火药来源,可如何是好?”
“阿舅,官府无缘无故的掐火药作甚?那火铳还怎么卖?“
张山开始谈起生意经:“这是一门生意,官府靠着卖火铳、商社靠着做二道贩子赚第一笔钱,然后火铳卖得越多,对火药的需求就越大,官府每年都能靠卖火药赚钱,这收入可不低...“
“辽东这鬼地方地广人稀,朝廷又许了三十年免赋,阿舅想想,辽东官府如要有岁入,除了收商税,不就只能靠卖火铳、火药挣钱?这可是不小的收入啊,谁失心疯了掐火药?”
道理浅显易懂,刘霸道点点头,又问:“那么,方才你说....”
张山继续说:“俺的意思是,趁着大家都在犹豫,阿舅赶紧拉起队伍去打猎,做毛皮买卖。”
“毛皮买卖可不得了,一张普通的貂皮、狐皮,运到长安、邺城、晋阳、洛阳,扣去成本,都是几倍的利润,那些上品就更不用说了。”
“天底下那么多富人,得要多少毛皮才够?”
“俺们来辽东,开荒需要多年才见成效,所以,得靠毛皮打开局面,只要阿舅手上有得力的队伍,每年都能弄来充足的毛皮,和几家商社合作愉快,争取成为‘合伙人’,那就不愁火铳不够多。”
“有了火铳,拉起更多的队伍去打猎,弄毛皮,阿舅是亲眼看到的,这辽东的深山老林,可到处都是野物。”
“弄来的毛皮越多,阿舅手头上的钱粮就越多,再多招募人手来辽东开荒,定居,只要过得几年,这局面就打开了。”
刘霸道听着听着,忽然问:“届时该如何是好?到官府报备户口、田亩?”
“没错,不如此,难以更进一步。”张山说完,坦然的看着刘霸道。
刘霸道看着张山,目光犀利,好一会才说:“给官府当走狗,哪天被人卖了都不知道!”
“阿舅,兔死狗烹,这句话总是没错的,不过,据俺所见,这些年,给公司当狗的人,可都过得不错。”
“明明说的是官府,怎么又扯到公司了?那什么‘北羊’公司又不管户口、田亩!”
“阿舅,不到官府哪里报备户口、田亩,如何让官府认定阿舅是良民、让驿站落户?阿舅跟官府的关系不好,商社和公司也不会上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