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崇祯一百四十三年的冬天似乎是特别的冷,三五天前,天便是阴阴的,黑压压的乌云厚得透不过一丝儿光亮,天气阴冷阴寒。到了昨日,一场积了好几日的大雪扯絮儿一般洋洋洒洒落了下来,直到今日夜间还未停下。
入夜了,原先的鲁公府,现在的太子府邸,后院上房中隐隐地传出了咳嗽的声音。王嬷嬷带着提着一个食盒的小丫头顺着游廊进来,听到了压抑的咳嗽声,不由得更加快了脚步。
掀开厚厚的毡帘子,里边一股暖热扑面而来。几个小丫头嬷嬷都在外间儿恭敬地候着,屋子里除了李小妹的咳咳,再无一丝儿多余的声音。王嬷嬷也不说话,只接了小丫头手里的食盒,进了里边的暖阁。
李小妹正斜倚在地炕上,身上盖着厚厚的蚕丝被,身边的大丫鬟帮她掖着被角,屋子里烧得热腾腾的。见王嬷嬷进来了,旁边的丫鬟赶忙的接过了她手里的食盒,放到桌子上,从里边端出一小盅药来,又取了一小碟子蜜饯果脯,一并端到了李小妹前边。王嬷嬷便过去,亲手扶着李小妹坐了起来,丫鬟再上前在李小妹身后放了一个金线绣孔雀戏牡丹图样儿的靠枕,又在背面上衬了一块白巾。
李小妹苦笑道:“又得喝那药汤子了,这两日嘴巴里苦的都没味道了。这‘偶感风寒’什么时候能好?”声音里饱含了对‘偶感风寒’四个字的浓浓不满。这御医太忽悠人了。偶感风寒,偶感风寒,她都喝了四天药了,大过年的,连口想吃的都不能吃,她是实在不愿意再受这份罪了。
年底陈家人再回小南沟祭祖,往回两天时间,病倒了一双人。除了李小妹,陈惠在熬过了正月一的大宴后,也撑不住倒在了床上。
给陈汉一片欣喜的年节抹上了一层淡淡的阴影。
“娘娘不过是着了凉罢了,再喝上几服药就好了!等娘娘病好了后,想吃什么,告一声殿下。龙筋凤髓,殿下也一定会给您弄来。”陈鸣对李小妹的好,阖府上下是都看得到的。从李小妹卧床起,他每夜或睡在书房,或是就在这里陪着。
李小妹嘴角微微扬起,却不争辩,只接过药盅子,也不看黑漆漆的药汁,一饮而尽。旁边丫头忙将手里的蜜饯送上,李小妹摆摆手,道:“苦都苦过了,吃这个做什么?倒杯白水来给我漱一漱口。”
两个大丫头赶紧将蜜饯放下,一个自己转身去倒水,一个去拿痰盂。李小妹问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了?雪停了没有?”
“已经八点半了。雪正大着呢,我瞧着,明儿都停不了的。”
“殿下传话没有?今儿要歇在哪儿?”
王嬷嬷想了想,低声笑道:“估计殿下还是要在书房歇着。这个时辰都没回来,今天保不准还要到九多点。听外边跟着殿下的人说,大都督府里边儿有一些琐碎事情,忙的不得了了。”
李小妹叹了口气,心里面即使高兴,也有点怏怏不乐。哪个女人生病的时候不想男人陪在身边啊。只是眼下这个时代实在没有这样的‘规矩’。
恰好丫头端了温水过来,伺候着李小妹漱了口。李小妹长长吐出了一口气,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小南沟祭祖,往来奔波两日,陈惠身子骨再好,年纪也大了,有点小病不算什么。李小妹这里却更多是心病,每逢佳节倍思亲,这陈汉都夺取了整个南方了,怎么她家里人还不出来呢?看着陈氏一大家子人,热热闹闹的祭拜祖宗,触景伤情,再加上疲累和吹了点小风,人就不起了。
往年陈鸣不再家中,整个鲁公府就她在支撑着,儿子还那么小,李小妹当然不能倒下。可今年陈鸣难得在家里过年,她心里有了依靠,该‘不舒服’的时候那就果断的‘不舒服’了。
外边突然传来请安的声音响起来,王嬷嬷高兴道:“殿下回来了。”门帘子一挑,陈鸣已大步走了进来。身上披着的大氅上已是落了不少的雪花儿。
王嬷嬷和一帮丫头嬷嬷赶忙行礼,李小妹也挣扎着要起来,陈鸣见了,忙挥挥手道:“你身子不好,别动了。”
自然有嬷嬷便上前替陈鸣解了大氅,拿去外间儿料理。今年整个黄淮的雪都大。
陈鸣便做到床边,问道:“吃过药了?见好些没有?”来他们府上诊治的御医都是医署里陈汉打各地收拢来的名医,怎么会瞧不出李小妹这是心里郁结,她现在浑身无力,卧床不起,心里郁结更甚那点风寒。
“喝了,都苦死了。天天喝药,嘴巴里都没味道了。身上不甚热了。就是咳嗽还没止住。”因为咳嗽,今天她都没敢让儿子近身,隔着一道屏障说了几句话,就赶忙把小陈鼎送出去了。
看着李小妹有气无力的样,陈鸣心里真的好无奈啊。从回到鲁山起,大半时间他都睡在李小妹这里的,想的是什么呢?那当然是要再生一个孩子,哪怕是女儿也成啊。结果……
作为一名陈汉的太子爷,膝下只有一根独苗这显然是不够的。但柳挽云、姚氏、石氏、张氏、郑氏她们,当初在江南的时候,可是相当长的一段时间呢,尤其是柳挽云,很长一段时间里,她都是独宠。
结果,不要说有孩子了,连个怀孕的都没有。
如此情况下,陈鸣不自觉的就感觉还是李小妹的肚皮,还是正房大老婆的肚子更靠谱。何况他与李小妹的感情也跟柳挽云她们完全不同的。
从大年初一到正月十五,他绝对是要睡在李小妹房间的。这几日大都督府有事儿,北方暗营传来的消息——清军已经把平壤都拿下了,大军已杀奔汉城。而再度出发的陈岱、石信雄船队却还一点消息没有传来,陈鸣当然有的忙了。
年已经过去了,再有一个月,冬去春来,渤海湾的浮冰消融,复汉军的水师是不是就要有些动作了呢?
满清的八旗新军,各地的练军等等,虽然比起几年前战斗力提升了不少,可是在黄海平原上,真正对复汉军造成威胁的还是他们数以万计的马队。只陆路交锋,八旗新军的规模就是一步扩充到五万人去,乾隆皇帝怕都没信心跟复汉军一战吧?
只有他们的马队,绿营马队,八旗马队,蒙古马队……
要破这个局,正面死拼硬打当然是必须有的,但利用水师优势,不停的骚扰山东到辽南一线,那也是必须要有的。
而抽调出几支船队,配合着正在组建扩充中的水师陆战队,进行登陆训练,还要关注朝鲜的战局,以及湖南和广西的战局,这么一来大都督府过年的时候也一点都不轻松。
厨房里很快就送来了一碗炖的白白的羊肉汤,还有小菜四盘,陈鸣胡噜胡噜的把羊肉汤连汤带肉吃个干净,四碟小菜也下去了大半,再漱口洗脚,等回到床上的时候,都有九点了。李小妹还在等着陈鸣,手里拿着陈鸣的那个小怀表,困得眼睛都要睁不开了。
离近了陈鸣还能闻到一丝枇杷膏的味道。
“睡吧。赶紧养好了病,等到正月十五那天,我带你去看打马球!”
陈鸣把老婆抱在怀里,一时半会儿还没睡意,脑子里就想起了马球。这人啊,走到哪里都有高下之分,都有阶级之差。
鲁山城里也有篮球和足球,但是这儿跟长沙、武昌、汉口等地不同的地方在于,这儿还有马球。最先时候,马球是复汉军骑兵部队的训练科目。这东西在中国历史上也很悠久,也跟最早的蹴鞠一样,是部队的训练项目。在唐朝盛行一时,元明时候也一样存在。
这项运动也是从骑兵部队传到的地方,可整个复汉军境内都短缺马匹,除了鲁山这儿的陈汉亲贵大臣子弟,哪儿还有这么多的马匹贡骑手骑乘啊。
亲贵大臣子弟也有很多喜欢足球和篮球的,但足球、篮球运动太平民化了,马球在适合的时间,适合的地点,闯入了他们的眼界,很快的就在亲贵之中流传了起来。
再说了,陈汉尚武。即使那些加入陈汉朝堂的儒家子弟,也开始把孔老夫子的‘六艺’重新拉出来亮相。并且很与时俱进的把‘御’变为‘骑’,把射箭变为打枪。
虽然马球在鲁山权贵子弟里流传也不到一年的时间,但已经有了不俗的基础。今年元宵节,就有人向他爹提议——搞一场马球赛。
反正也是热闹,光摆筵,看戏看杂技马戏,年年如此太乏味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