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费家离开的时候,顾莫杰心中是一种深深的无奈。
如果费家是穷人家,见钱眼开,事情又好办了。
顾莫杰当然不希望自己老婆的娘家人都是些眼皮子浅见的家伙;但如果是老婆以外的女人,其家人自然是越浅见越好,因为那就意味着,那些人很容易用钱摆平。
如果费家的情况,是另一种极端,豪商大富之家,顾莫杰也有办法对付,就当是一种利益纽带,结为同盟就成。
结果,费家偏偏是个略有资财的中产之家。而且费政清做的还是外贸生意,而非房地产、矿产这些需要靠政府关系赚钱的行当。所以费家也不在乎攀附权贵、巴结官府。
再加上,费政清连儿子都没有,他一生赚钱,就是希望女儿过得幸福体面。这样的人,真的可以说是无欲则刚了。哪怕顾莫杰再是有钱,对费家又有什么吸引力呢?
原先的顾莫杰,对费莉萝那些亲戚的了解,仅限于其姑姑费雯丽,而对她父母的情况,几乎不知道。眼下彻底摊了牌,顾莫杰心中对费莉萝的负愧之心又多了两分。
毕竟,当一个男人知道,自己的女人根本不缺钱花,但是依然愿意默默地做你的女人,不图回报;那种感觉是完全不一样的。
就冲这个,哪怕费政清一是对他发火,他也忍了,反而对费家人的骨气肃然起敬。
顾莫杰回到家,失眠了。临到凌晨时分,才昏昏沉沉睡过去。第二天都没怎么心思办事,心事浑浑噩噩的。下班的时候,才接到费莉萝的邀约。让他陪着出去吃个饭。
很显然,费莉萝是想为昨晚自己父母对顾莫杰的无礼举动修复一番,免得顾莫杰往心里去。
尽管顾莫杰根本没有把事情放在心上,他还是去赴约了。这种时候,让自己的女人别想多了,比什么都重要。
开着那辆两年多车龄的破帕萨特。顾莫杰载着费莉萝直奔江南会。
屈指算来,顾莫杰带着费莉萝来这儿,已经有两次了,不过此前都是有生意上的事情,还会带上别的客人。唯有这一次,是不带任何动机。纯粹和费莉萝两个人私下来的。
一桌烛光晚餐,加上一些特制的、度数远高于寻常配方的热烈鸡尾酒,比如特制血腥玛丽和特奎拉日出,把两人的郁闷彻底排遣了出来。
顾莫杰托着费莉萝的两团明月玉兔,把对方轻盈的身子顶在阳台栏杆上。顶着夏夜迎面扑来的松风竹涛,狠狠榨汁了三次,直到两人都瘫软在阳台上铺着的竹榻凉席上。喘息不已。
感受着背后竹席的阵阵清凉,和身上俯伏美人的软玉温香,顾莫杰有一种不真实的感觉,不由自主地呢喃了一句颇为应景的词句。
“晚来一阵风兼雨,洗尽炎光。理罢笙簧,却对菱花淡淡妆。”
费莉萝身子一震,没来由地感到一阵燥热。她杂书读的绝对比顾莫杰多,哪会没听过这首词?她深吸了一口迷醉的气息。续道:
“绛绡缕薄冰肌莹,雪腻酥香。笑语檀郎,今夜纱厨枕簟凉。”
“唉,要是没有世俗的束缚、逼着人一定要结婚才能在一起,多好。”
最后这句话,居然是两人心意相通,同时感慨而发。说完之后,顾莫杰才惊觉,扭过头去相视一笑。
阳台上没有开灯,松风竹涛之间也没有丝毫亮光,只有一弯弦月和点点星光,让二人可以看清对方深黑瞳孔那一丝微不可察的反光。
这一刻,福至心灵,两心相通,彻底豁然。
众鸟高飞尽,孤云独去闲。相看两不厌,唯有两相怜。
“相看两不厌”,绝不等于“我看你不厌”。
那必须是相互的,没有谁可以要求对方为自己牺牲。
费莉萝想当一个女强人,经营一家律所,想按照自己的计划读研。顾莫杰为什么不放手让她施为呢?
虽然百亿富翁的妻子,是不会去当一个抛头露面的律师的,需要居家一些;哪怕有工作,也要偏向“主内”的角色。可是,只要“妻子”这个光环被取下来,双方就都可以松一口气,得到一些喘息了。
人生得一知己,而且还不是上了床就会友尽的那种,不亦快哉。
“阿杰,我……”
“什么都别说了,我懂。”
“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