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北风凌冽,云层越堆越厚,阴沉的天空下,蛮兵三个方阵缓缓从东、南、西三个方向,簇拥简陋的战械,逼近了潼口城。
穆兀焘眯着眼睛,看着眼前黑青色的城墙。
比起横山、灌河等城,动辄三四十米的雄伟城墙来说,重新矗立在潼河口的这座城池,城墙甚至都不到三米高,绝不能算高,部族里的精锐战兵们,甚至一跃便能冲过去。
然而看到在城墙上下,那成千上鳞次而立的龙骧军甲卒,穆兀焘心头却莫名的感受到一股难以排遣的威压。
“军成势而得气!”
穆兀焘武勇是远不及穆勒等人,但他扬长避短,这些年来专修巫法,走巫蛮修行之路,甚至还不惜重金从愿意跟妖蛮交易的商人手里,购得大量的宗门典籍,想着要一窥燕州宗门的玄修之法,他同时对军阵兵术等都有涉猎,知道此刻神魂所感受到的威压,就是精锐虎狼之师才能凝聚出来的杀伐兵气。
随着蛮兵方阵的渐渐推进,从潼口城透漏而来的杀伐兵气,非但没有削减,还变得更凝重,穆兀焘知道龙骧军战卒,并不畏惧与他们交战,甚至渴望交战。
这到底是怎样一支精锐,穆兀焘心中给龙骧军打了一个重重的记号。
此时站在防御远逊于灌河、横山的潼口城的城墙之上,吴景印看着渐渐逼近城下的妖蛮大军,心悸不已。
当初吴澄着他过来示好,凭着一腔血勇,他没有拒绝。
龙骧军此前数度大胜,他以为妖蛮大军应该已经被杀破了胆,至少今年冬季不会想到强攻潼口城,甚至他内心深处,也有些轻视以往给灌河、横山一线巨大压力的妖蛮。
当各色妖蛮排着方阵,或嘶吼,或凝重的推进过来,充盈他的视野时,他还是以难自抑的口干舌燥起来。
正在这时,吴道印直觉左肩一沉,他一个激灵,下意识“噌”的一声就摧动身后的斩云剑出鞘,想要防住来敌的偷袭,却发现是齐寒江站在他的身后。
见吴道印也是堂堂明窍境后期强者,看到蛮兵攻来竟然失魂落魄到这一地步,齐寒江嘿然一笑,也不说话。
吴道印这才发觉失态了,还落入齐寒江的眼底,他想要为自己的辩解几句,但看齐寒江嘴角间流露出的轻蔑,一时间也是羞愧难当,嘴角蠕动了几下,没有说出什么话来。
正在这时,苍凉的号角声响起,仿佛死亡的乐章在天地间奏响。
畏惧重膛弩的恐怖威力,从西面越过潼河,进逼潼口城的妖蛮主力,除了砍伐树木,造了大量的大盾、盾车外,初期不敢太过接近城墙,而是将仓促制造的十数辆投石车推上来,起起落落,将巨大的石块带着呼啸的风声,往潼口城抛掷过来。
配重式投石弩的原理极其简单,妖蛮并非智力低下的妖兽。
特别是黑石汗国在瀚海西岸立足以来,也俘获大量的人族工匠,重视宫室及战械的制造,所以妖蛮战阵里出现投石车,并不会令人意外之事。
然而投石弩制造原理是极简单,但想要将一二百斤甚至数百斤的石弹,投掷到两三千步之外,就绝非易事。
这对制造投石弩的部件强度要求极高。
第一波石弹,距离城墙还有一大截距离,就纷纷落地,砸得潼口城外冰雪四溅,连潼口城西城墙的边都没有摸到,徒惹耻笑而已。
亲自在西面督战的穆勒,这一刻面无表情的下达命令,从本部调出三千战兵,迎着呼啸的北风,披坚执锐,嘶吼着掩护十数辆投石车继续往前推进。
龙骧军部署在西城墙内的十数重型投石弩,早就蓄势待发,充满着痛饮妖蛮之血的渴望。
辅兵砍断绳索,弹囊里的石弹应声而出,在空中画着优美而残忍的弧线,往妖蛮阵中落去。
这才是真正的配重式投石弩,越过两千五百步宽的天空,十数枚比石磨盘都要粗一圈的石弹,准确无比的斜切着砸入妖蛮战阵之中。
吴道印眼睁睁看到妖蛮阵型,在眼前被撕开十几道或大或小的缺口以及一团团避之不及的血肉模糊。
石弹并非着地就失去所有的动能,还会随着惯性继续往前冲滚二三百米才会停止,在这个距离上,妖蛮战兵被冲得人仰马翻,还有好几架简陋的投石车,直接被冲散架,变成一截烂木头。
“这便是凡夫俗子的力量!”
吴道印站在城墙也心里极是感慨,心想个人修为要多恐怖,才能从正面接住从三千步以外抛砸过来的千斤落石?即便是他,站在挟风雷之势怒砸而来的千斤巨石之前,几道高级篆符所形成的防御都恐怕会被一齐打爆掉。
正在行进中的妖蛮阵形,停滞、混乱了片晌,紧接着一道道火红色和土黄色的光华从随军出战的巫蛮手持骨杖中散射出来,一股股狂躁血腥的气息在蛮兵战阵中弥补,使得蛮兵热血加倍的沸腾起来、战意膨胀,让他们无视疼痛,也驱散蛮兵们心里的恐惧。
趁着投石弩发射石弹的间隙,数以千计的蛮兵,放弃对十数架简陋投石车的依赖,一齐往潼口城冲过去,将一架架简陋的木梯搭上低矮的城墙,直接附城而上,要与城墙上的守兵展开肉搏战。
也只有冲到近前,城墙内侧的投石弩才无法对他们造成什么威胁。
虽然潼口城没有完全合围起来,留下十数道或大或小的豁口,但诸多蛮将都担心这些豁口很可能是龙骧军故意留下来的陷阱。
其他不说,当数以千计、万计的蛮兵堵在豁口处,这时候十数乘天机战车从城里碾压出来,是何等恐怖的情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