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燕军在赤眉湖蛰伏了三年,委屈求全、忍气吞声,只为能够在这杀机四伏的草原上能勉强存活下去,但黑燕军终究是一头猛兽,今朝终于露出了狰狞的獠牙来。
一片狼藉的灰鸦岭城寨中,烈火肆意蔓延,身穿黑甲的阎渊,此时站在残断寨墙上,一只脚踏在一个千夫长蛮将伤痕累累的尸首上。
在战场局势被黑燕军完全掌控之后,这个千夫长居然还能率领着一小部扈从,背靠着城墙做困兽之斗,给黑燕军带来了不小的伤亡。
黑燕军在燕州连年恶战下来,能随着阎渊辗转到赤眉湖的,无一不是精锐中的精锐,稍微调整了一下战阵,最终还是将这员凶悍蛮将斩杀当场,没有让他突围出去。
是役,黑燕军一万精锐强攻灰鸦岭寨,杀敌三千,在付出了三百余人的伤亡代价后,终于将这个牢牢从北部盯死赤眉湖的哨寨拔除掉。
站在寨墙之上的阎渊,也不管往北溃逃的蛮兵,他的眼神穿过尸骸狼籍的战场,往西北方向望去。
相距四千多里远,阎渊自然看不到尧山的一点痕迹,但他不难想象尧山的模样,想象那个人负手站在尧山之中,将瀚海草原上的局势,都玩弄在他一人的手掌心里。
谁能想象陈海此次北上,竟然有如此深沉的目的。
宁婵儿代表陈海,说是将选择权交给他,但他这时候能做什么选择?
一道虹光从远掠来,宁婵儿轻飘飘的落在阎渊身旁。
一向飘然出尘的宁婵儿,此时看起来有些许狼狈,左手的衣袖就少了一大块,露出了粉嫩的一截玉臂。
阎渊侧过身子,想宁婵儿一拱手道:“如非师妹以身犯险,怕是黑燕军伤亡要比现在多少两倍不止,阎渊在这里谢过宁姑娘。”
宁婵儿落下时本身有些愠怒,此时看到一向黑脸的阎渊如此正经的给自己行礼,心下非常受用,款款的还了一礼,问道:“阎师兄,大军何时出发?”
“现在就出发!”阎渊干脆利落的说道,除了消耗过剧或受伤的将卒,暂时留在灰鸦岭寨休整,其他尚有余力的骑兵,即刻上马出发,目标直指西北方向两千余里的沁海渡口,而在更远处,八万黑燕军步卒也即刻从赤眉燕北岸出发北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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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已经彻底暗了下来,苍凉的号角声响起,在魔猿城城头激战的拓跋部士兵缓缓收拢,往出发阵地退缩而去。
此时的魔猿城头虽然还保持着大体的样貌,但城墙布满被砸开的蛛网状痕迹以及大大小小的石弹坑,着实显示了这一战的艰苦,也可见在数十具抛石弩连昼带夜的轰砸下,城墙是何等的坚固。
铁鲲拄着大斧呼呼喘息着,看着流水般回撤的拓跋部蛮勇,猛然将大斧高高举起,一阵欢呼声在魔猿城头响起;今日虽然数次遇险,但是魔猿城终于还是凭借着坚固的城墙,和精锐士卒守了下来。
看着兴高采烈的蛮勇,铁都心中却一阵叹息,战斗已经打响,但陈海依然没有出关的迹象,北崖也没有出兵增援魔猿城的样子,难道是出了什么岔子?
他可没有铁鲲那样无条件相信陈海。
然而在拓跋旗的大帐中,气氛并没有像其他人想象的那么轻松。
灰鸦岭遇袭的消息,以最快的速度传到南麓大营,给左鹫等将带来了很大的震撼。
赤眉湖的那数十万人族他们并不是没有觊觎过,但是在授意小部族试探之后,发现对方着实是一块硬骨头。
当时拓跋部和克烈部关系还没有分明,都怕自己上了之后伤亡太大,给对方捡了便宜,这才给阎渊一部得以喘息的机会。
而阎渊一部也素来本分,只是做一些农耕牧守之事,从不逾矩,甚至还私下拼命贿赂附近的中小部族——今日悍然起兵,实在让人想不透他们的目的何在。
短暂的沉默后,左鹫气呼呼的说到:“那部人族素来太平,但总有些部族去骚扰他们农耕。眼下已是春末,青黄不接,赤眉湖周边估计又是一片汪洋,想来他们也过得非常艰难。一年来,诸部部族十几万大好男儿被我们征调过来,你我族地虽然不说是只剩下些老弱妇孺,但是能操戈作战的蛮勇也实在剩不下太多。他们要们趁你我后方防备空虚,杀入我们的族地劫掠一番,我们该如何是好?”
听左鹫的话明里暗里透着对拓跋部的不满,左阳一阵头疼,他实在不知道最终战事会纠结到这种程度,只是上了贼船,再难下来,否则一年的辛苦功亏一篑,怕是大小部族都会不满。
左阳正想要呵斥左鹫两句,却听得拓跋旗说话了。
拓跋旗双手交叉的握着,眉目之间犹如聚着山峦一般,沉重的说:“你我族地都有坚城,一时半会儿还是无碍的。今日战况大家也都看在眼里了,铁崖部虽然背靠坚城,士气也较之当初的蒙兀部高上许多,但是在你我两部的精锐兵马之下,还是岌岌可危。就今日就登上城头,六次之多。铁崖部现在的口粮估计也只能还勉强撑上几天,我看铁崖部他们是撑不到粮食耗尽那一刻了。”
灯火噼噼剥剥的燃着,有蛮将又说道:“现在最大的问题是,要是黑燕军早就和铁崖部有勾结,他们出兵强行抢夺沁海渡口,断我等后路,又该如何是好?”
听了这蛮将的话,众人都深深吸了口冷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