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慢慢的暗了起来。
郑弘不动声色的沿着城墙边漫步。
三道城门都已经关闭,这是惯例。
入夜必闭门,除了北边的水门,因为有水军驻扎,由水军自行决定外,西门和南门到了酉时便要关闭,如无特殊情况绝不开门。
至于东门,本来寻常时候也就不开,每日只有早上和下午各开一个时辰,方便城中贵人们去导公寺和东台湖游玩,另外那长濑津码头的货物也会选择这两个时辰进城,其他时间便不开。
随着蚁贼退出寿州,虽然其他几县已经元气大伤,但是这却变相的促进了寿春城的繁荣。
大批稍有资产的乡绅都涌入了寿州躲避蚁贼,尤其是像安丰县那些小有资产的富户们,纷纷逃入寿春城中。
心在蚁贼虽然已经南下,但是由于被烧城一片白地,流民演变成盗匪,使得安丰和霍丘两县都成了混乱不堪的化外之地,而寿春城里的主事者们却一直没有下决心出城清剿。
梅田两家却都把注意力放在了北面河对岸的颍亳两州,那里的蚁贼仍然还在和淮北感化军缠战,至今都没有见出分晓。
他们最担心的还是蚁贼最后突然南下进攻寿州,所以他们宁肯耽搁一年时间,也不愿意轻易把军队派出去剿匪,就怕被蚁贼打个措手不及。
对于他们来说盛唐和霍山已经不属于寿州了,而本来他们也在这两县没多少利益,而霍丘和安丰也都被毁成一片白地了,早几个月晚几个月清剿收复影响不大。
沿着城墙走了一圈,郑弘路过北面的云鹤楼时,云鹤楼上高朋满座,嘉宾如云,寿州头牌女伎绿珠悠扬的歌声正从二楼包房内的袅袅传出。
“岂不闻,三尺龙泉剑,匣里无人见。一张落雁弓,百只金花箭。为国竭忠贞,苦处曾征战。先望立功勋,后见君王面。……”
刚烈英武之气,扑面而来。
“好!”
“绿竹姑娘,侠气肝胆,……”
“春来兄自江都返,可曾见识扬州风华,与绿珠姑娘相比,可有铿锵之意?”
“梅大人取笑了,绿珠蒲柳之姿,如何能与扬州绝代相提并论?”
田春来从江都回来了。
梅田两家的主要人物在为其接风。
如果是在以往,梅田两家也许要邀请郑氏家族,但是近半年来,梅田两家对郑氏的态度也在悄然变化。
像今日一事,只是派人送上一张邀请帖,邀请郑氏家族族主参加,寿春城内谁都知道自己大哥身体不佳,已经久未出门了,怎么可能参加这种酒宴?可这些人却有意没有邀请郑家其他人,这显然就是不欲让郑家人参加。
这不是一个好消息。
田春来乃是田氏第一高手,年仅三十出头,虽然和梅家第一高手梅况的固息期还有些差距,但是也早已是太息后期的生猛角色了,就算是郑弘自己也要承认比起田春来自己要逊色一筹。
如无意外,田春来踏入固息期也是短时间内的事情了。
田氏靠山在淮南,田氏也历来和吴王杨氏关系密切。
只不过近几年来,吴王杨氏和吴国权臣徐氏之间关系一直持续紧张,虽然徐氏掌握了大权,占据了主动,但是杨氏却在吴地根基颇深,徐氏也颇为忌惮,所以双方之间都不敢随意撕破面皮。
也不知道此次田春来赴江宁的目的何在,又有什么收获。
田春来是寿州牙军的副指挥使,而寿州牙军的指挥使是由梅况担任,虽然寿州牙军只有区区一营人,但是其战斗力却是不可小觑。
远远的瞄了一眼那灯火通明的楼阁,郑弘面色沉静,只是静静的收回目光,再度迈步前行。
紧随在郑弘身后两人,紧了紧身上的武器,默不作声的疾步跟随。
沿着北城水门边上,郑弘悄然走入阴影中,这里已经有人在等候着了。
“二叔。”全身披甲的男子看见郑弘过来,躬身一礼。
“友禄,不必多礼了,准备好了么?”
钱友禄面颊上汗津津的,连声音都要有些变调:“二叔,最多一个时辰,丑时梅景就要来接班,而在子时之前,牙军都一直在巡逻所以只有子时这一个时辰。”
“一个时辰?足够了。”似乎感受到了钱友禄的紧张,郑弘笑了笑宽慰道:“放心吧,一切按计划进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