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邈本来想挑明,但是还是忍了一下,“当阳,那现在契丹人和河东那边关系怎么样?”
“契丹人和沙陀人的关系?”枯瘦汉子想了一想,“说不清楚,敌友不明吧。契丹人现在一门心思南下,卢龙这边是没办法,其实这几年里大梁希望河朔这边策应他们牵制河东,河朔这边已经只能做做样子了,这一点大梁也知道,所以河东这几年也没怎么和河朔这边刀兵相见,所以契丹人和河东之间的关系也是要根据情况而定。”
“吐谷浑人呢?”王邈又问。
“吐谷浑人和河东是宿敌,赫连氏与河东几乎每年大小战不断,据说契丹人在背后支持赫连氏,但我也只是听闻,真实情况如何,我也不知道。”枯瘦汉子见王邈问得这般详细,也有些好奇,“九郎,不是说你去了蔡州么?怎么还有这么闲心出来晃荡?”
“我没在蔡州了。”王邈摇摇头,笑了起来,“这一趟就是出来看看老朋友老伙计,没想到你们在这边这么艰难,难道卢龙军这边都这样?你们不是骑军精锐么?”
“呵呵,精锐?节度使大人现在的精锐只有那三军牙军了,其他都可以裁撤滚蛋了,如果不是怕引发叛乱,只怕他早就下手了。”枯瘦汉子冷笑道:“光我这个营,今年的给士卒们的钱粮布帛尚欠半年,在这样拖下去,哗变也是迟早的事情。”
王邈知道卢龙节度使刘守光手中三军牙军,共计满编七千五百人,再加上一营亲兵,这八千人是刘守光立身安命的依靠,再怎么缺,这八千士卒也是要给予满足的。
但其他还是有十军人马,恐怕就只能拖欠着赖着走了。
实在拖不下去了,就发点儿,免得引起哗变,甚至刘守光也已经硬性裁撤了两军羸军,结果引起了叛乱,所以现在刘守光也不敢轻言裁撤。
楼梯上传来一阵脚步声,两名披甲士卒上来,枯瘦汉子脸色有些不悦,但还是耐着性子,一名士卒犹疑了一下方才矮身过来,附在枯瘦汉子耳边说了几句话。
“哦?确实?”枯瘦汉子脸色微变,几乎要一下子站起身来,但是随即意识到王邈还在,又坐了下去,“张寅呢?”
“副使大人已经去整军了所以让属下来报告大人。”士卒有些紧张。
枯瘦汉子终于忍不住了,站起身来,“你先回去,我马上回来,命令各都未得我命令,都不准出门,我先去问个明白。”
“喏。”士卒拱手退了下去。
“九郎,今日怕是不能陪你畅饮了,营中有急事,我得先回去。”枯瘦汉子眉宇间有一抹隐忧,但是更多的还是愤懑。
“怎么了,当阳,要打仗了?”王邈也站起身来,问道。
“哼哼,要真有仗打那就好了。”枯瘦汉子撇了撇嘴,“起码打仗总能给下边兄弟们发几个,现在这样,都得要拖死。”
“那你这般急切,究竟出了何事?”王邈关心的问道。
“也罢,说出来也不怕九郎笑话,节度使府那边拨下一批钱粮,本是支应给我们左厢第五军的,算是先解决上半年的部分钱银吧,那第六军却鼓噪起来,说他们的钱银上月未发足,强行要解下部分,这不,闹腾起来,怕是要动刀兵了。”
枯瘦汉子也是一脸黯然,为了兄弟们的钱银要自相残杀,这等事情在卢龙军中也不算罕见了,只是落到自己身上,的确也有些让人感到无奈。
“你们军指挥使大人要准备动刀兵?”王邈没想到这一趟来河间居然会遇上这种事情,虽然早就知道卢龙军的状况糟糕,却没想到竟然恶劣到这种程度,居然为了一批钱粮就要自相残杀,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说不准,第六军去年就哗变过一次,经过整肃,不过四营人马,而且也是残缺不全,他们也是节度使府一直想要裁撤的对象,这一次怕是也逼得狠了,所以才会出此下策,不过若是要打我们第五军的钱粮主意,却是打错算盘了。”枯瘦汉子已经随手提起搁在旁边条凳上的邯刀,拱拱手,“九郎,今日便无法陪你了,你且现在这里歇息两日,待到此事处理完毕,我们再来畅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