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心里琢磨着苍龙现形之事,惦记家主承继大业,无心听她闲话,哼笑一声,嘲讽道:“都是各人自扫门前雪的性子,何时倒会关爱起别人来了?也莫要给自己找麻烦了,只将自己份内事做做足就不错了!”顺便扫视了众人一圈,继续端杯饮茶。
底下众人见他指桑骂槐,脸色齐齐变了一下。
二房的两口子是厚黑之人,二夫人是官家内宅出来的,通身的敷衍本事更胜夫君一筹。当下闻言也不觉得难堪,继续温言笑语道:“这原也是家中长辈份内之事,有您在,我们自是不敢擅作主张,越矩了去。媳妇是担心,甭管咱们这么一大家子如何为那孩子操心,只怕是人家不肯领情,咱们不过都是剃头挑子一头热罢了。”
此话倒是说中了老太爷的心思,惹得他立刻垂了眉眼,不知在想什么。
大夫人见二夫人朝自己努嘴,一时不知如何接话,傻愣愣问道:“为何?哪个孩子不喜有人疼爱,反乐得孤家寡人不成?那孩子早先也是走丢了,没有办法才吃了许多苦头,闯出些名堂来的。如今要他回家,他还怕咱们委屈了他吗?”
二夫人心里直骂她笨,只好自己又接过话头,叹气道:“他若是没有别的想法,如何舍得爹这么一把年岁为他奔波劳苦呢?早该跟着回来了。只怕,他就是担心自个儿会受委屈呢!”说着,又转对堂房一处使了使眼色。
那人会意,嗤笑道:“这话不错。赵家堡虽是家大业大,可惜人口众多。他那如意茶庄不差多少,却是自己一人说了算。若是回来,岂不担心自己的产业归入公中,叫赵家上下老小沾了他的光去?”
赵老太爷道:“那是他自己挣来的,并未拿了赵家堡的银钱做本。若他愿意归公,那是情分,若是不愿,就连我也不好说嘴。养育上头尚且欠着,如何还好去动他的心血?!”
众人闻言,心头齐齐一落。老爷子这是有心偏袒他了。他的如意茶庄暂不计较,怕只怕老爷子起了偏心,反拿赵家堡的家业往外填塞。
二房的小姐撇撇嘴道:“爷爷这话怪不好听的。我们哪里有这些心思?”说着,举起手掰掰指头道,“您瞧瞧,我为着给他赶制一双鞋,好叫他回家后讨个踏踏实实、顺顺当当的彩头,连这十根手指头都戳破了。咱们一心念着他,只怕他离家日久,未必不会因了疏离,寡淡了亲情,生出些不当防范的心思。堂叔祖的话也只是因了他不肯回来,猜测而已。要不,爷爷说说为何他不曾跟您回来?您日前去的这一趟,两人又是如何说话的?知道了子丑寅卯,咱们也得想些个法子,寻些妥当的事情去安抚他,不叫他冷了这份血脉至亲才好。”
二夫人赞许地朝她眨了眨眼。
大夫人道:“哎呀,若是这孩子真起了这样的念头,倒是真不好弄了。”抬起头来对赵老太爷道,“要不,爹就由着他吧,让他落个自在。咱们也不是真不管他,只是恐怕上赶着紧了,他存了这样的心思,倒要越发和家里疏离得远了。咱们就不强逼他回家,只是节庆年下的多去看看他,天长日久他总能转过来的。”
老太爷冷哼道:“你们等得,我可等得?如今过一日赚一日,这么由着他的心性,我何时才能放心闭眼!”此时心里也算回过味来,这么一群人,那是反话正说,其实就是怕多个人回来争这家主之位。
又看看众人,因了洗盆未曾择人,适逢苍龙令显形,心底越发不满。平日倒不觉得,今日经了一事,只看得他们是个个难成大器,满心低叹,怪不得洗盆不肯显现家主之相,原来是早断出他们只会争权夺利,没个能担责任,甘挑大梁的。先祖的识人之术,果然不可质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