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呵!杀父之仇,如何能解?”鬼眉凄然一笑,“我不愿迁怒凤卿,却不能放过熙阳帝;来日,凤卿便是觉得那人罪有应得,终会因为那是他爹,又如何原谅我?前人犯错,后人受。早在熙阳帝滥杀无辜之时,这个死结,便已解不开了。”又低眉自语道,“虽是这样,我却也并不后悔遇上了凤卿,只是在想,他若不是熙阳帝的儿子该多好?我也替凤卿不值,他那样的人,又如何会有这样的一个父亲!”
池固伦也不免在心中为池凤卿感到遗憾,为他和鬼眉之间走到这步田地而感到伤怀。思绪辗转,不由想起了那日荣亲王府也曾险历生死,想起了自己的父王,又替自己感到万分庆幸。父亲,生而不能选择,那是上天赐予的福分。他,到底是个幸运的。
又是静默良久,池固伦哑声问道:“你到底要我做什么?”劝是劝不下了,只不知自己还能不能为他二人做些什么,好去尽量化解仇隙。若是,若是其他人动手,会不会凤卿与她之间,还能有所转圜?
“自保。”
“嗯?”太过简洁的两个字,池固伦一时不能理解。
鬼眉敛了敛情绪,对他郑重交待道:“我要你自保,保凤卿。”
池固伦看看她,然后试图说出自己的打算,再劝劝她:“那个,其实,我想你和凤卿未必就一定要走到那一步。你方才不是说,你并不想迁怒于他么?只要......”
“看了这卷罪状,你还指望着借由凤卿说嘴,劝我对那人一笑泯恩仇?!”鬼眉不悦地打断了他。
“不是,我只是说换......”
鬼眉再次打断了他,皱眉道:“几日不见,你如何变得这般婆妈起来了!这长卷上的签名你没瞧见?此时我还有可能罢手,还有可能置身事外么?别和我说换个人去做这件事的废话!谁去?你?那人可是和荣王爷一个父亲,也算你的亲伯伯!换了你去,你就能做到同凤卿无仇无怨了?再者,事情的缘由总是自我这里而起,换谁去做,总还是离不了景家、李家这些字眼,我是景家血脉,李家养育,换不换人,你以为能有何差?就是冯家这桩也同我脱不了干系,乃至那田家,最终也是瓜葛着景氏二字的。”
池固伦讪然闭嘴。
鬼眉见状缓了缓语气:“世子爷的好意,鬼眉心领。只是,开弓没有回头箭,此时莫说由不得你的心思,便是我,也不见得就能事事把握。我是对下有过交代,只要求凭罪问责,不许牵连无辜。但是真正行事时,那些随从徒众也不尽是我身边亲厚之人,未必就不会冒出个不肯听令,擅作主张的。而且,那人身处大位,难保没有人借机图谋帝王之尊,只凤卿的那几个哥哥我就不放心。皇后的心思,可是你告诉我的。
初识时,你对我心存质疑却不冒然明处针对,而是暗中提防,着人查访。由此可见,你虽偶尔也会感情用事,到底还算心思缜密、头脑冷静之人。后来的事不需多提,你真正认识了我,我也认识了真的你。如今你我也算坦诚相待,你的为人我信得过。说是要你自保,便因我与你有这份交情,不希望累及你荣王府有所死伤。自然,也不希望荣王府再替那人卖命,冲出来与我为难。凤卿的心性你很清楚,若你父王有意问鼎,也不必此时出来添乱,我会成全。”
见池固伦欲要解释,鬼眉摆手:“我说我信得过你,你就别多心。早前众人阴谋阳谋的算计,荣王府行事并未有何不妥,我自是看在眼里的。其实,我这话原也合情合理,那人废黜之后,继位的理当是太子。太子无意,自甘放弃,那就需另择贤能。论及长幼尊卑,并治世之能,王叔远比那些皇侄更加适合。凤卿身边不缺贴心之人,然,同样对凤卿胸怀赤诚,你到底还是比别人近些。而且,池家,乃至后妃外戚那些乱七八糟的关系,你和王爷理应比那几个更加清楚底细。所以,凤卿的安危我交给你。我并不要你拉了王府来投靠我,对你所求之事,只这‘自保、保他’之事,你可允?”
“非得闹那么大么?”池固伦叹气。
“在皇家,父子兄弟名利相争尚且不离杀伐,逼宫夺位也要兵戎相见,我非皇族,为的还是叫那人伏诛认罪,又怎可能不战而取?至多,尽量费尽心思,少些干戈吧!你到底答不答应我的请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