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知不妙的昭岚,甩手就将脱下的衣衫一端抛向鬼眉。果然,紧接着便是又一个更高更猛的浪头袭来,将他和阿木同时疾呼而出的两个字吞没了一半,也将幸存的几个人彻底卷走。留下空荡荡的羡道,如同无人来过。
即便水性良好,这样的情景也没法庆幸。
茫茫黯黑,无知无识,犹如困身一团浓墨之中。分不清哪里是纵深沟谷,哪里又是水岸生土,也许越是奋力划水,越是向死亡迈近。只能尽量憋气,极力延长空气在胸腔里逗留的时间,任身体随意躺在水中,然后自由漂浮,顺其自然接近水面。从头到脚疼痛欲裂,因为那个迅猛强烈的浪头狠拍之下的力量巨大,筋骨几乎散了架。
危急关头还能想着救美的两个英雄,早已被人力不可抗拒的猛浪不知拍去了哪里。
鬼眉一手抓着一片碎布在水中苦笑。左手是昭岚的,右手是阿木的。虽然已经碎裂成了小块,她还能想象当初它们完整的样子。
昭岚这片,是宫制的缭绫,雨过天青的颜色。他的衣着,无论长短厚薄,无论明纹暗花,无论轻软挺括什么质地,似乎总是这个颜色。一如他行止言笑的优雅风度,万年不变。
阿木这片,是上好的墨蚕丝织就的新花式,刚买的。风荷满塘的暗纹,淡淡的靛青,微微泛着紫色。那张惊天动地的绝色容颜虽然被遮了,总还是喜欢看他穿得妥帖养眼些。尤其是见他和姜桐在一起,总不想一个过于花俏,一个过于寡淡。阿木从不挑剔,她给什么,他便穿什么,也总是随时随地对她亮出大白牙,表达他的满心欢喜。
唉!果真“心有余而力不足”这话没造错。人心有余,物力不足。那两个不想抛下她,她也死命地想尽可能和他们团在一起,却还是被巨浪拍散了。这绫罗绸缎的看着好看,也忒不经拽了,早知道,还不抵让他两个扯着她呢!有道是“草绳子下水——得劲”,她这身粗麻在水里一定比那精细之物结实。
正胡思乱想着,忽然感觉身侧的水一阵异样波动,鬼眉立刻警觉。这种动静,应该不是哪位同伴在靠近。素闻水中无名生物不少,且又是置身在这不乏诡异的陵墓之中。论速度,她是万万比不上来者,不如以静制动,装死躲过为上。
于是鬼眉紧闭口鼻,一动不动地任身子渐渐下沉。
谁知,对方似乎早有所觉,见她移动位置,顷刻也改了方向。
鬼眉大惊。她无声无息地装死,身上也没有破口流血,如何还能引起注意?莫非这东西嗅觉太过灵敏,或者另有夜视之能,可以在这暗河水底拨云穿雾不成?
心惊之下当机立断,择路而逃。
那东西见她忽然凫水往上,也紧跟着再次转向,追咬不放。
鬼眉两眼摸黑中凭着感觉一路斜上,手脚齐用奋力扑腾,无奈却远远没有那暗中之物迅捷。只觉得身后水纹左右轻晃,并无多大摆动,顷刻间那物便一路蛇形,悄然无声地贴上了她后滞的腿脚。鬼眉不容它缠上,当即一个团身,鸭子觅食般就将头脚倒了个个儿,然后抽了银针在手,游鱼下探,摸索着去对付那尾随之物。
水中不比岸上,单凭内力并不能控制好力道和走向。所带银针并非无限,此刻又是才入墓中,后头不知还有多少险阻,故而不能随意浪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