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袖道:“你想多了。”
“不,我没有多想,事理如此。她们不会为了疏远而疏远,也会为我们高兴,但是,你认为,高兴之余,会不自怜自叹吗?人生在世,谁愿意自找伤怀?时日一久,便会觉得,有家的人和没家的人,是说不到一块儿的。便是彼此假装,你我面对她们时,闭口不提亲人如何如何,家中如何如何,她们也装作无所谓,可,又能装几时?其他的人,或许不会太过在意。但是,我们几个,不仅仅是同生共死的情谊,是早已当作了家人的。柳烟曾说过,自乔老鬼那儿出来,她们是当自己死了一回的,然后和我血脉相连地活着。如今,在真正的血脉面前,她们岂非‘自惭形秽’?同生共死、祸福齐当,不仅仅是共同承担,一起分享,还要各自拥有。”
红袖叹道:“你说得也有些道理。或许,幸与不幸,共同进退,彼此平衡,情谊才能更长久。”
“我说的就是这个意思。明明有了变化,却勉强照着以前的来,面上不在意,不表示心里不会远了;倘若各自有家,可能相聚的时光会减少,但是,心,还是会在一起的。以前,她们的心都在我身上,感情上是完全依赖我的,便是我跑得再远,也不用担心会丢了我。可是,现在不一样了。且不提我会不会变得事事以哥哥为先,实实在在地疏忽和伤害了她们;就算我事事小心,比以前体贴,她们总会认为,相比于我的亲哥哥,那种原先的情感依赖,已经少了些资格。
八门的人,也是我的家人,但,这家很大,于他们而言,我这尊主不过是个族长,各房还有各房自己的小日子要过,不会不敬我不爱我,但是,也不会因为我有自己的一房人要看顾,就活不下去。可是,柳烟几个不一样,她们是小家里的人。打个不恰当的比方,我们是姐妹,也似没有名份的夫妻。丈夫有了外心,尚且能忍,这娶了正妻,没名份的,怎么忍?”
“所以,你希望她们也赶紧有自己的小家,将你当个族长来待?”
“不,是将丈夫变成爹。”鬼眉摇摇头,“没家的人,本来心里就有伤。若是也有了家,以后,再有了自己的血脉子孙,心里的伤,才能好些。所以,我更不希望自己还会伤害她们。可是,我不负人,事负人。我总不能不认哥哥。或者,还是我的私心,我以为,朋友情谊变作姐妹情谊,变成亲如家人,不容易;忽然地发现,让人在认定自己已从家人退回到了姐妹、朋友,还奢求家人情谊,更难。为了不让感情褪却,只有让身份不去倒退,所以,我希望她们成为我家嫁出去的亲人,而不是仅仅留着姐妹称呼的外人。”
红袖忍不住吐气道:“果然就是个多思多虑,爱操心的命!”默了一会儿,忽然问道,“我和爹娘相认那会儿,你,是不是其实心里挺难过的?”
“真话吗?有过伤心一刻。”
“唉,看来,我比柳烟几个没良心。”
听得红袖自嘲,鬼眉笑道:“听话听仔细了,我的伤心只一刻!你别忘了,在你们相认之前,是你爹死乞白赖地非要认我这个女儿,我又得天天哄着你娘,论理,我早是你们家的人了。要是再谈先来后到,你若不是比我大两岁,那就是,你管我叫姐姐了。唔,隐约记得,那会儿还有人担心我会抢了她爹呢!哈哈哈......”
红袖立时扑上去掐她的腮帮子肉,笑骂道:“我打不死你这个浑说的小蹄子!谁担心你抢爹啦,啊?我爹写的那些举荐信,我娘做的那些好吃的,是鬼给你捎的啊?!”
“嗯,是个美艳绝伦的勾魂女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