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沉,万物寂静。所有的故事都隐匿在这片黑暗里,悄无声息。只是在这个注定无眠的夜晚,有很多人依旧清醒着。
此时在登州东门外十里牌,某间灯火通明的酒店大堂中,只见一位身材健硕的妇人正万分焦急的来回游走。
见浑家忐忑不安,只听一位面相谦和的男子劝道:“大姐,且宽一宽心,王伦哥哥怕是等闲之人?似劫狱这般在你我这里天大的事情,对他来说,还不是手到擒来?”
原来,这对夫妻正是在城外等候表弟消息的孙新、顾大嫂夫妇。
“二哥,你说今晚不会出甚么意外罢?”顾大嫂只觉心神不宁,心中忽然跳得厉害,不禁开口问道。
到底是个女子啊!孙新暗叹一声,起身劝道:“能出甚么意外?王伦哥哥是甚么人?他能把梁山泊弄得那般红火,该见识过多少大场面?我说你也不想些好的,偏胡想他在这登州城里翻船?”
顾大嫂也觉自己的举动有些不妥,想是关心则乱罢,当即忙补救道:“呸呸呸,坏事不灵好事灵!”
“二爷、嫂嫂!路边有数十骑快马,往这边飞奔而来!”两人正相视无语之时,忽见一心腹伙计闯进大堂道。为了不走漏消息,这对夫妻把该支开的伙计都支开了,此时店中剩下的伙计,都是他们夫妇认为可以信赖之人。
一听到这个消息,只见顾大嫂猛然站起,拔腿便往门外跑去,忽见她突然又站住脚,倒叫她身后的孙新不防,顿时撞到她身上,那伙计见状,想笑又不敢笑,直把头低了,憋得好生辛苦。只见孙新不禁埋怨道:“你这一惊一乍的却是作甚!”
顾大嫂来不及跟丈夫拌嘴,只是圆睁着双眼,盯着报讯的伙计道:“小三,我且问你,可曾看见我两个弟弟?”
“此间黑灯瞎火的,小人看得不真切……”那伙计见问,直低了头,嗫嚅道。
闻言,顾大嫂一跺脚,转身便往外而去,孙新这回学了乖,离着妻子有些距离。只见他走了几步,也是突然停下,只朝目瞪口呆的伙家递了个眼色,这人心中纳闷,感情一惊一乍也能传染啊?孙新见他愣在当场,无奈道:“酒肉!”
伙计这才会意,忙往后厨跑去,边跑边想:“今日主人家算是下了血本,连连放翻了五七头黄牛,这等分量,若是放在往常,可是要卖一两个月的呐!”
且不提这伙家自去后面准备,只见顾大嫂急冲冲的奔出门外,见来人正是王伦,只觉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王伦盼来了,只见她此时也顾不上别的,见王伦还没来得急下马,连忙上前帮恩人牵马,王伦见状,急忙跳下马来,道:“大嫂,如此却是当不得!”
顾大嫂到底是女中豪杰,待人接物识得大体,分得轻重,只见她刚才还在屋里急得团团转,此时却目不斜视,斩钉截铁道:“王伦哥哥亲身赴险,替我夫妻营救同胞兄弟,奴家就是为哥哥挡刀,也是应该!此时给哥哥牵马坠蹬,却算甚么?”
见她一个女子,却有不输给男子的气概,果然和原本轨迹中那位女中豪杰并无二样,王伦在心中感喟一声,回身道:“两位兄弟,还不来拜见姐姐!”
解珍和解宝早想上前,只是这两人苦寒出身,颇知尊卑,见王伦正和姐姐说话,纵然心中万分急切,也是兀自忍耐着,此时听了王伦言语,心中那声呐喊破口而出,“姐姐!你两个不成器的弟弟回来了!”
这一声叫喊包含了太多的情绪,既有脱难的喜悦,也有见到亲人的慰藉,更有深深地自责。
听到这两个兄弟的声音,顾大嫂心中的大石落了地,眼泪噗噗的往外流,上前抓住两位兄弟的发梢,流泪道:“甚么成器不成器!你两个既然生下来便是我弟弟,我对你们就有一分责任,不然岂不枉了你们叫我一声姐姐!”解氏兄弟见说也是痛哭流涕,心中只觉除了父母,眼前这个女子,便是他们这辈子唯一的依靠。
见这三人真情流露,哭成一团,孙新到底是个场面人,压制住心中悲喜交加的复杂情绪,上前陪王伦叙话,只见他拜下道:“大恩不言谢!哥哥,我这两个兄弟就托付给哥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