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人打了厉害个甚么?
众人腹诽不已,不过此时大家已经没有初时被人管制的那种愤慨,久而久之,变成了逆来顺受的沉默。这个过程显然是痛苦的,但又极其迅速。
短短几天,经过血水的洗礼,再硬的脖子也被泡软了。毕竟,他们只是占山为王的匪盗,又不是众志成城的烈士。
更何况,眼前唾手可得的巨大利益,更是软化了他们的脊梁。他们虽不至于在施威者面前摇尾乞怜,但是心中的抵触感也没有那么强烈了,不经意还会从嘴巴里冒出一两句对强者表示羡慕的言语来。
“咱们打家劫舍,人家也是打家劫舍!怎么偏偏他们吃肉,咱们只能吃屎呢?”另外一个小山头的头领季三思泛酸道,“你看他们小头目都能穿恁好的盔甲,咱们头领都只能几人共一件,抢起来各个跟疯狗似的,还谁出阵谁穿,娘的!”
诸能见他脚边丢了一件比奚胜看起来工艺和材料都略有不如的盔甲,苦笑道:“兄弟,我现在过去,连你脚边这等成色的,怕也抢不到了!你这么反感,不如……”
“想都不要想!你别看就这样的,还是老子舍了面子,跟军师那里磨来的!”季三思连忙弯腰捡起这件甲胄,紧紧夹住道。
众人闻言,脸上挂起哂笑的表情,不停在季三思和诸能面上扫视,明显抱着一种过来人的优越感。奚胜此时算是是志得意满,当下出言笑道:“人家衣甲鲜明,那是从登州、大名府、高唐州一城一池里抢来的,咱们盟主当初就破了一个房州,好久没有闻到腥味了!这次要不是咱们军师在王伦那里有面子!特意跟梁山的人要了几十领过来,不然咱们也没得分了,知足罢,哈!”
诸能闻言有些迫不及待了,一副好甲对于他们这些人来说,关键时刻能救回一条性命。他当即跟众人打了个马虎眼,叫手下急匆匆扶着自己进去了,正好李助和刘敏都在,诸能忙道:“两位哥哥,小弟有伤在身,多有失礼了!”
一看诸能上下无碍,唯独屁股撅得老高,又叫身边人架着,刘敏就知道他定是吃了梁山泊的军棍。不过此时他已经是见怪不怪了,大事都忙不过来,眼下这些小摩擦也难以入他心中去。
毕竟梁山泊兑现了事先的诺言,比如王盟主在安道全的悉心治疗下情况是越来越好了。而且说好分下一半的粮食,共十七万石斤两不差,另外还有库房外加贪官的钱物三十三万七千多贯文,梁山泊都是爽爽快快的拨了下来。
不过照刘敏真心想法,打破一座城池只刮出这么些油水来,实在有些太过浪费。要是换做他房山做主,似这般中等规模的城池,包管轻轻松松刮他个三五百万两银子没有问题,哪里还分什么贪官清官,富户百姓。只要是黄白之物就好了,谁有闲工夫管这钱是从谁那里得来的?
就连李助从前也是一直抱着这个想法,哪知去他师弟那里转一圈后回来,仿佛变了个人似的,反而还教育自己,说甚么“如果破城之后夺得钱粮只是独吞,那便和土匪黑吃黑没有两样,与广大百姓全无干系,百姓顶多看个热闹。只有破城之后开仓放粮,才能把山寨和广大百姓从利益上融为一体,才会有越来越多的百姓参与进来!”
什么鸟利益,什么融为一体,刘敏当时就差点骂王伦傻来着,争天下又不是跟百姓争,而是跟赵官家争,只要最大限度让自己强大起来,等打垮了官军,这些百姓还不是任己鱼肉?
当然,这些话刘智伯是绝对不会从自己嘴中说出口的,反而在李助说话之时表现得异常谦逊。可惜李助太了解刘智伯的为人了,他越是这般,表示他心里越是不屑,李助时常想起王伦的一句话,“世上的事,大多是知易行难,历史上那些亡国的昏君暴君,谁不知道百姓是国家的根基?可他们就是做不到。这就是所谓的知易行难!”
每每这个时候,李助就感觉到自己这位师弟不止比盟主高了一个两个档次,心情十分复杂,可谓既开心又难过。他甚至当时便忍不住问王伦,担不担心救活王庆将来后悔,哪知王伦只说了一句私话:“我不是大宋朝廷,我不怕他坐大。而我也不是小看王庆,反就怕他撑不了几年!”
这句话让李助这几天都一直没有睡好,终于有一天突然觉得自己明白了点甚么,去请师弟调拨说好分发一般的钱粮,王伦二话不说便同意了,顺便还转手送了百来套禁军中级军官才有资格领到的制式盔甲,外加一个建议:“自己吃肉,也得给人一碗汤喝!”
王伦的意思李助当然明白,毕竟他是局内人,对红桃山的若即若离有着切身体会,当即跟刘敏商量了,这次说什么,也要大气一回,不然这次回去之后还能不能延续眼下的局面,实在难说。
刘敏人称刘智伯,这点事情不会看不明白,十分赞同军师加大力度拉拢各小山头的意见。只是不知为什么,他感觉自己和这位军师之间越来越客气了,不知道对方是否也有这种感觉。
“智伯,给诸能兄弟开个条,好去领钱粮!”李助一声提醒,叫刘敏回过神来,当即点头,请诸能稍等,在簿子上寻找起来,没多久,只见他拿起笔,边写边念道:“六千一百石粮草,铜钱一万两千二百贯!”
诸能吃了一惊,还以为对方念错了,连甲胄都顾不上细看了,惊讶道:“这是分给我们二百多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