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庆发现自己败了,不是败给此时马劲的几句话,而是他意识到自己疏忽了最最重要的一点:这兄弟两个,并不是名利之徒。
原本马老汉要自己两个儿子转投梁山,他们俩心中并不赞成,这事无关梁山声威,而是这两人心中做人的底线限制了他们。可自己偏偏忽视了这一点,一厢情愿的被自己割肉饲虎的“佛性”感动,哪里注意到马氏兄弟心中在想甚么?
在王庆看来,自己生死不明时,联军中柳元、潘忠之辈连田虎都能投靠,自己给马氏兄弟找的下家,万倍强过田虎,他们就算不感激自己,起码也不会痛恨自己吧?
可偏偏事与愿违,马劲已经口口声声指责自己出卖于他,这是王庆不能接受也不愿去想的禁忌,他宁愿相信,自己是为了报答王伦救命之恩。
“无论你怎样想,也无论我怎样想,这些都不重要!重要的是,这条路对你们说来只会是有益无害,我没有害你们,也没有卖你们!”王庆说完,微微朝马氏兄弟欠了欠身,随后寂寥的关上房门。
“进去罢,老大!”马劲拉了拉望着耳房发呆的马勥,催促道。这时聚义厅门口执勤的守备军虽然目不斜视,但马劲明显能感觉到这些人探来的目光,被人像怪物一样看,谁心里都不会安稳。
“你刚才说的那甚么两百万贯,到底是怎么回事?”马勥回过头来,问道。
马劲明白自家兄长是个甚么性子,颇为着急的看了看聚义厅,里面满满当当坐满了人,却没有一个人出来,这种没有态度的态度,是最清楚不过的态度:他远远的看着你,等着你,却不会上前强拉于你。
“这事不是一句两句说得清楚的,还是改天再说吧!老大,不能叫王伦哥哥和大伙儿都等着我们俩个外人罢!”
“这事你必须跟我说清楚,就现在!”马勥不愧单名一个勥字,性子也是倔犟无比,只听他又道:“这辈子就让屋里的人等我们这么一回,将来我绝对不拖山寨后腿!”
马劲无奈,只好一五一十的把之前凌州城中冲突的事迹说了出来,虽然王庆严令不许再提,但此时这个人,已经让马劲失望透底,不值一提了。
马勥听了半晌,久久未发一言。直到马劲示意自己说完了,马勥才回过神来,朝兄弟点了点头,然后目光决绝的望了一眼耳房,转过身来,十分郑重的朝里间鞠了个躬。
哪知此时王庆正透过窗户纸缝观察着外面的动静,这时见马勥如此举动,猛地意识到怕是真的就失去了这个兄弟,当即泪水就忍不住流了出来,目光遇见一直坚定站在自己身边的李助,王庆好像遇上了可以倾诉的人,忍不住发泄着自己心中的情绪:
“我跟王伦提钱了吗?!我只是为了钱吗?!我不放他们走又能怎样,人在江湖,身不由己!怎么他娘的好事都跟我不沾边,却甚么鬼事都往我王庆身上跑?”
李助默默的倾听并感受着王庆的悲苦,恨不得立马起身,出去将马氏兄弟拦住,将他们扯到王庆跟前让他们好好看看盟主现在的样子,再跟他们说上一通道理,可是他最终忍住了。毕竟这有什么意义呢?是能挽回马氏兄弟,还是能让王庆好过一点?好像,都不行。
几乎与此同时,马氏兄弟已经移步,沿着火把散发出来的光亮,朝着夜幕中那间灯火通明的房间走去,和身边一片黑暗相比,那间屋子里毕竟还存在着一丝让人可以去相信的东西,起码这间屋子的主人,不会把手下的兄弟明码标价,废物利用的卖于他人。
马勥和马劲迈入梁山聚义厅大门时,只听得里面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道:“寨主,你等着,我这就去把那两个兔崽子抓进来,给他脸他还不要脸……”
这两个兔崽子明显指的是马勥和马劲,可这两人见了发话人,一点脾气也没有,马勥刚才胸中那点悲壮也尽数化作无奈,和弟弟对视一眼,俩人上前作揖道:“爹,恁说的我们都照办,恁还是回去罢!有些事不是你能搀和的!”
马老汉一听,气又上来了,心道既是投奔于人,苦着个脸却给谁看,当下就要教训两人,却听王伦道:“老伯,恁老还是听俩个儿子的,先下去歇着,我这里还有话要当面要跟恁俩个儿子说!”
“行,行!”见是王伦发了话,马老汉也不废话了,忙点头答应,只是出厅时经过两个儿子身边,咬牙道:“在外面磨蹭半天,要不是王首领拦着,老子早就出去揪你们了!”
“我们刚才是在跟王盟主告别!”马勥解释道。
“甚么王盟主,现在只有一个王寨主!”马老汉当头棒喝,说完头也不回的出厅去了,心中暗暗祈祷自己这两个儿子关键时刻不要犯傻。R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