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施恩醉醺醺从高丽使行馆中出来时,湖边已经看不到人影了,夜色下的施恩,面上露出一丝烦闷的神情来。
这还是他来江南之后,头一次出现这种郁郁不乐的神情,就是当日在东京,花了一个能买上州官的价钱,只买了一个知县的位置,他也不曾这么烦躁过。
其实今晚这顿酒,他本是不想出来喝的。自打早间在城中撞到王伦,他这一整天里便心神不宁,生怕是王伦特来寻自己麻烦,但细想一番,又觉得不太可能,王伦要害自己,秘密遣一刺客足矣,没道理亲自过来?
俗话说疑心生暗鬼,明摆着理虽然是这么个理,可生性谨慎的他还是选择躲在县衙闭门不出,另外派人秘密跟踪王伦,只想熬得这煞星出城,他便算解脱了。
他不是没想过暗中把王伦给除掉,可是见识过梁山恐怖实力的他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且不说王伦身边有焦挺、鲁智深这等高手护佑,自己能不能得手,就算自己此时能得手,那未来的好日子却不全毁了?要知道梁山这伙人都是疯的,自己跟他们结了血仇,怕是永无宁日了。
抱着这般想法,他今日一整天都在县衙里提心吊胆的做着缩头乌龟,衙也不上,状子也不理,可百姓好糊弄,上官的鈞旨却难推却,天杀的高丽番子,早不滚蛋,晚不滚蛋,偏偏选在明日滚蛋,这不摆在今日设宴,这高丽使行馆离红莲阁一步之遥,阴差阳错撞上王伦怎处?
施恩还是颇有心计的,想着既来之,则安之,早早拿定主意早来晚归,毕竟月湖夜景冠绝东南,保不齐这该死的强人便出来观景,出来撞上,坏了这厮的事情不说,将来又多了一笔账记在自己头上。
是以酒筵一开始他便冒着被上官责怪的风险装醉,来时又故意不带官轿,便由人扶到后面休息,等时间差不多了,这才恰到好处的幽幽转醒,带着十来个武艺高强的心腹,告辞出门。好在这高丽使行馆是朝廷派出机构,而不是后世那种外国使馆,不然惹笑话还是小的,搞出甚么外事丑闻来,想来蔡京也不会给他兜底。
且说这十来人前呼后拥,摆出一副忠心护主的架势来,好歹叫施恩多了些安全感。
这些人都是他在东京花大价钱收罗的身手矫健的江湖人士,却不单是为了防备今日之事,只说这施恩如今虽然身在官场,少时牢城营那一套却深深刻在骨子里,总觉得没几个人在身边,浑身不得劲似得,或许是当年蒋门神的旧事,还在隐隐作痛。
“莫要闹出动静来,咱们径直回府便是!”施县令一声吩咐,众人都是小心应诺,只是禁不住心中暗想,咱们这位大摇大摆惯了的知县相公,怎么今日偏一反常态?
老天好像特别眷顾众人似得,很快便把答案揭晓了。只见众人走到一处偏僻之地时,忽听队伍后面传来“嗷”的一声,众人急回头,只见一伙黑衣人不知从哪里冒了出来,都是手持利刃,虎视眈眈,一个断后的侍卫已经倒在地上。
施恩心里“咯噔”一下,只觉天旋地转,心中痛苦道:“王伦,只为我一个小角色,用得着这么拼吗!?”
眼见寡不敌众,施恩大叫一声:“保护本官!”,旋即拔腿就跑,不过这伙黑衣人既是有备而来,敢在这里堵他,自然准备周全。只见这时从前面也撞出一伙蒙面人来,其中只有两个并没有蒙面,施恩见了没蒙面那人,腿都软了,强撑起精神道:“王首领,得饶人处且饶人啊!”
“金眼彪!听说你做了县太爷,作为故人,我岂能不来相贺?”王伦笑吟吟上前道。
“王首领……王首领!既然是故人,那咱们甚么都好谈,甚么都能谈不是?还请冷静、冷静些!”施恩咽了回口水,抱拳道。
“王首领,跟这厮废话甚么,不如小弟先干了他,却在说话!”王伦身边一蒙面人忽道。
“且把这人留下,其他人便有劳兄弟们了!”王伦望了这人一眼,道。
“王首领是天下闻名的好汉,小弟能效微薄之力,甚有面子,谈甚么有劳!”那蒙面汉粗豪一笑,当下对手下发令,只见这群人如饿虎扑羊,提刀杀入。
焦挺也望施恩杀去,可叹施恩连蒋门神都奈何不得,怎是焦挺对手?没半会儿功夫,施恩已是被焦挺按在地上,只见他青筋暴起,脸上憋得通红,忽大叫道:
“饶我一条性命,我还有用处!”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