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糊涂!他们都要走了,还惹这些瘟神作甚?!”
李资谦下意识吼了出来,见李资谅惴惴不安,缓和了一下语气,道:
“宋军这个元帅虽与我婿一族同姓,但手段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姓王的这人治军很有一套,我看他跟手下将领的关系就极为融洽,此次我们开京城金山银海一般的财宝被宋军夺去,你可见他们内部有过火并?换成我们的人马,在这些金银面前早翻了天了!可见此人手腕之不凡!这样的人,若是他部将被袭,你觉得他会坐视不理吗!到时候你动他一千兵马,他就敢把上万兵马留在这里与我们死磕。资谅,他熬得起,我们熬不起啊!”
既然说到这里,李资谦干脆把话说透,免得手下人因一时之气胡来,只见他加重语气告诫胞弟道,
“不但不能惹他们,还得让他们安安稳稳的走!只有他们走了,咱们才能一心一意的筹谋我们的大事!我们的当务之急是安定全国局势,而不是跟高高在上的宋国结怨!这个道理你懂不懂?”
“大兄说得甚是,是小弟短视了!”
李资谦话说得很重,李资谅连忙认错:“可惜小弟白白出使宋国这么多次,连宋国禁军中出了这么个人物都没有听说过,实在惭愧!”
“别说是你,就是老夫又何尝料到宋国会为耽罗岛大动干戈,派大军跨海问罪?哎!经此一遭,这开城的气数怕是尽了!若我登基,还是迁都为上策!”李资谦有感而发,好歹眼前之人到底是自己的亲弟弟,有些话点到为止,是以摆了摆手,示意胞弟不必自责。
“迁都?迁到仁州可好!”李资谅眼前一亮,兴奋道:“王建老家便在礼成港,是以他定都开京,咱们老家在仁州,大兄不如将国都迁往仁州!昔日楚霸王不也说,富贵不归故乡,如衣绣夜行,谁知之者!”
高丽国的大臣爱把中原的历史典故当作自家话题来说,这与后世日本偏爱制作以中国古代为背景的电子游戏,差不多出于同一种心态。
“楚霸王可是败给了刘邦的!”李资谦微闭的双眼忽然睁开,自有一股威势,道:“仁州离大海太近,有了宋人这一次的战例摆在面前,将来谁知辽、金国内之人不会效仿?你的心情可以理解,但治理国家,不能全凭自己喜好!”
“大兄教训得是,小弟受教了!”李资谅连忙赔礼,他此番连连出丑,已经有些坐不住了,当下起身道:“事不宜迟,小弟这就出去布置!”
李资谦点点头,道:“办事谨慎一点,切记莫要露出破绽!另外,给我盯紧韩安仁这老儿和他那一班党羽,如今我婿不在了,却看他们再仗谁的势!”
……
“君无道,城墙倒。十八子,将为王!”
翌日,不知从甚么时候起,开京的居民们就听见街市上已经不止一茬小儿,在街市上欢唱这首新民谣。
破城之日,城墙的轰然倒塌虽并非人人都曾亲眼所见,但基本上都是亲耳所闻,更有好事者前去遗迹前求证过,城墙后来虽然略略补起来了些,但四处可见的残垣断壁仍可窥见当日爆裂的景象。在鬼神之说极为盛行的开京城,连续两次天崩地裂这种难以用常理来解释的事迹,早已经升华到神话的层面之上。
这则神话中代表王师的宋军,入城之后也没有侵犯绝大多数居民的利益,反倒是又发粮又发盐,维持城内秩序,捕杀地痞流氓,惩罚贪官的同时又厚待清官,这么多振奋人心的举措,直给原本以为会被宋人屠城的百姓们一个极大的反差(上一次惨痛经历来自辽国),不少百姓已经开始反思,是不是因为他们的王吞并了耽罗,惹得天怒人怨,直叫上天借大宋的手,带来严厉的惩罚?
总之宋人对开京百姓秋毫无犯的举动,又从某些侧面反过来为这个神话所增色,直叫不少人开始相信王俣为上天所弃的说法。而这则谣言的制造者,正是利用了百姓这个心理,加工而成这足以颠覆王氏国本的十二字的谶语,不到半日时间,已经是传遍了开京城内的街头巷尾。只见夜幕之下,开京居民们三五成群,神秘兮兮,议论不止。
“李……李资谦……国贼,国贼呐!宋人临走,为何不扑杀了此獠……”
常言道谣言止于智者,但开城里面的智者终归不多,王俣的孤臣平章事韩安仁勉强算是一个,当他听到街面上流传的这则传闻时,已经是出离愤怒了,凭他的政治智慧,看出这则谶语最后的渔利之人,实在没有难度。
“砰砰砰!”
恰到好处的拍打府门的声音响起,韩安仁陡然一惊,回望着身边家小妻儿,苦道:“我今日死于此矣!”R115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