吸取了晁盖被架空的教训,向来在大事上奉行亲力亲为原则的王伦,这次之所以没有亲自参与淄、青二州的军事行动,主要是担心晁盖手下这班新近才投靠过来的头领们人心不稳。
换老大对任何团体来说,绝对是一等一的大事,关系到其中每个成员的身家前途。而王伦之前一直身在高丽,还未以新任大头领的新身份与这些人见过面,他深知时间越是拖得久,最后不可预料的情况发生的几率就会越大,是以他在戎马倥偬中,专门抽出时间和这些人见了面,倾听并了解了他们心中的想法,在以朱仝为标杆的优容下,一举捋顺了彼此之间关系。
至于攻打青、淄两州的战事,他反倒是不怎么操心,毕竟这两地已近乎空城,有鲁智深和孙安坐镇,破城毫无悬念。可王伦万万没有料到的是,就是在这种瓮中捉鳖的大前提下,却还是出现了令人无法预料的变机,个中原因,让人感觉颇为玩味。
……
初秋的清晨,习习凉风拂过这座古老的城池。从睡梦中醒来的青州居民还似往日一样,重复着他们日复一日波澜不惊的生活。但见街市上早起的商贩们已经开始为生计忙碌,品类丰富的早点铺面前香气四溢,习惯了城市生活的居民们,许多人并没有选择在家中开{ 伙,而是徘徊在张家饼铺、李家羹店之类的新老店铺前,选择让自己心仪,荷包又承担得起的美味。
就在这时,街面上走来几个浑身痞气的汉子,为首那人摇着竹扇,敞着黝黑的肚皮,一张布满麻斑的虎脸上目光不定,十分轻佻的左顾右盼着。食客们见了这几个,都是低头躲避,甚至不敢与其对视。店铺中忙碌的商家们见了这伙,脸上都露出尴尬、讨好的笑容,小心翼翼的打着招呼:“麻爷!”
“就这家了!小二,老规矩!”麻爷大马金刀的坐在临街一张坐头上,翘起二郎腿,百无聊赖的望着街景,他身旁正在用餐的食客猝不及防,一时来不及起身避让。直被麻爷的跟班一把揪起,当场便扇了两个耳光,恶狠狠道:“小子,瞎了你的狗眼!”
被打的食客不敢说话,自认惹不起这些人,捂着脸走了,小二暗叫了一声苦,端着满满一托盘的肉羹,肉饼。大葱,蘸酱,上前赔笑道:“麻爷,莫动气。恁请用!”
“生意不错嘛!小二,跟你们掌柜说说,若是一个铺面忙不下来,多盘两处便是!钱不够。只管跟麻爷开口!”麻爷倒是没给小二脸色看,此时颇为和颜悦色,但是他脸上的刀疤无时不提醒对方。此人绝不是善类。
“不敢劳烦麻爷,小人的东家乃是小本经营,场面大了怕照应不过来!”小二面上十分讨好,肚里已经骂开了,借你的钱,光利息只怕八辈子都还不过来。
“照应不过来,不是有我么?”麻爷笑了笑,忽面色一紧,道:“跟你们提个醒,最近官府出兵征剿贼寇,用钱的地方多,摊派在我们弟兄身上的担子也重了,所以,从下个月起,这条街上每个铺子每月份子钱上调三成,麻爷我先跟你们把招呼打在前面,到时候莫说我不讲规矩!”
“啊!”小二闻言一愣,这不是明抢吗?应付完了官府公人,还得应付这些刮地皮的流氓,还让不让人活了!只是他忽见麻爷脸色变了,连忙道:“小人这就去跟东家说!”
麻爷赶苍蝇似的挥挥手,端起小二送上的肉羹,美美的喝上了一口,对身边跟班感叹道:“要我说,咱青州城的肉羹,还属这家的味道最地道!”
“那是,咱们跟着麻爷,吃遍全城,确实没遇见过比这家再好吃的肉羹了!”跟班们拍着马屁道。
麻爷嘿嘿一笑,准备伸手去取大葱沾酱吃,不防这时忽然有一人从背后撞在他的身上,直叫那盘酱料泼得手下某个倒霉鬼一身,麻爷不由大怒,口里骂骂咧咧的回头揪住这不长眼的,正待教训他,忽被眼前发生的异常一幕吸引了注意力。
只见此时,由北门大街处,匆匆跑来上百惊慌失措的百姓,好似身后有大虫追赶一般,只听那小儿的哭闹声和妇人的尖叫声,充斥在这条原本繁闹的大街上,这种反常景象让尚不知情的百姓们大为纳闷,这时别说食客和商贩了,连这几个泼皮都不禁纷纷起身观看。
“麻……麻爷,小人瞎了眼,瞎了狗眼,恁大人不记小人过,饶我这一回!”那路人见自己撞上的是这街市上头一个无耐,顿时吓坏了。
“你这厮们发甚么疯?一大早晨的闹鬼!”麻爷指着鸡飞狗跳的街景,骂道。
被这麻爷揪住这汉慌不择言,实话实说道:“城、城池破了!有上百人突然亮出刀子,从城内杀了守门的官兵,放好多骑马的兵进城来了!马上,马上就要打过来了!”
正挽着袖子要上前报复泼皮,见说吃了一惊,也顾不上满身蘸酱,直道:“上百人亮刀子砍官军,不是我辈的勾当啊!难道是二龙山的宋江打来了?”
要说宋江在青州地面上实在比晁盖有名多了。想他屡次带人下山打破县城,“曝光”程度不知胜过“|窝”在山寨不出的正牌大哥多少倍。是以青州官府发下的悬赏榜文上宋江比晁盖要“贵”,也不全然是庞毅的反间计。
这麻爷却是个心里有数的人,当即一脚踹开这路人,也顾不上再对其拳脚相向,直对同伙道:“不好,快走!”
闲汉们见老大这个反应,不禁都郁闷道:“麻爷,宋江来了岂不正好?咱们在城里受尽慕容那厮勒肯盘剥,索性投了宋江去,也好弄个头目当当,将来说不定还能招安,混个官儿当当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