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腾正色应下,送走国公爷,天一大亮,他就亲自出府了,回来时抱着一个书箱,里面全是京城几位德高望重的郎中力荐的书籍,或是详述女子孕后可能遇到的不适症状与缓解之法,或是古人传下来的育字之道,五花八门,总之全是与孕事、孩子有关。
自此楚行每晚回来,都会在书房多待两刻钟。一开始陆明玉有点误会楚行,当楚行认定在她这里讨不到便宜就不再喜欢黏她。但见面后楚行对她更体贴了,夫妻相处时采桑、揽月会自发地退出去,这时陆明玉想喝茶水都是自己倒,只是小事,楚行看见了,却会抢着帮她端茶倒水,好像那茶壶有千钧重似的。
陆明玉甜蜜又好笑,美眸柔情似水地看着身边的丈夫,“就算真有了,你也不用这么紧张啊。”
楚行什么都没说,目光挪向妻子小腹,越发郑重。她的月事还没来,应该真的有了。
马上就是中元节,各府都要安排祭祖事宜,陆明玉身为国公府的管家夫人,自然要忙碌一番。两世为人,陆明玉对国公府各处管事都十分熟悉,自信能游刃有余,楚行却担心她累到,加上有七成把握,便不顾陆明玉反对,去同太夫人说了。
太夫人早就在盼望重孙了,一听长孙媳妇可能有喜了,立即嘱咐陆明玉好好休息,暂且让楚二夫人操持祭祖。陆明玉恼楚行嘴快,但她也知道楚行是太在意她才这么做的,故只是嗔了他两句,晚上继续甜甜蜜蜜的。
二房那边,楚二夫人当然不会特意告诉儿子他嫂子可能有孕的消息,但楚随有自己的耳目。
阿贵从小跟着他,也是楚随身边唯一知道他喜欢陆明玉的随从,主子一回来,阿贵便赶到楚随身前,低声耳语了一番。楚随面无表情,原地站了片刻,径自回了他的卧房。阿贵看得出主子心里难受,识趣地守在门外,不许任何人来打扰。
楚随进屋就倒床上了,一动不动地躺着,凤眼紧闭。
她才嫁过来两个月,竟然有可能怀了兄长的骨肉,两个月,堂兄晚上到底有多勤快?
如果他没有女人,或许还不会这么难受,但楚随碰过董月儿,他比任何人都清楚男女间那档子事,一想到堂兄像他对待董月儿那样随心所欲地疼爱陆明玉,疼爱他惦记了两年多的女人,楚随胸口就像被人灌满了沙子,难受地几乎要窒息。
楚随痛苦地捂住额头。
他真的不想听到她怀孕,不想她与堂兄更进一步,她本来该是他的,她的孩子也是他的……
但他无能为力,他只能求老天爷别让她怀上。
然而老天爷并不只听他一人的。
月底这日,太夫人、楚二夫人、楚盈楚湘姐妹都来了定风堂,看郎中替陆明玉把脉。
被这么多人围着,陆明玉脸上只有羞涩,不再紧张。这两日早上她都有晨呕的冲动,自己的身体,陆明玉很清楚,她是真的怀了楚行的孩子。老郎中的手指搭在了她手腕上,陆明玉悄悄看向守在她右侧的男人,他穿着一袭天青色的长袍,身姿挺拔,衣摆纹丝不动,陆明玉不便仰头,但她完全猜得到楚行此时的神情,定然是一脸清冷,心却比谁都热。
“恭喜夫人,您这是喜脉,已经一月有余了。”
一片屏息凝神里,老郎中不负众望,笑着收回手,起身朝主人家贺喜道。
亲耳听到郎中确诊,陆明玉即便早就知晓答案,还是喜出望外,小手攥紧帕子,桃花眼第一个看向丈夫。楚行也在看她,目光相对,他凤眼明亮,第一次朝妻子露出一个未经任何压抑的笑容,温柔胜过三月春风。
陆明玉羞涩地低下头。
太夫人最高兴,立即吩咐下去,这个月国公府上下所有下人都多发一份月钱,定风堂的则多发两份,勉励他们继续精心伺候主子。
“我去派人给岳父、岳母送信儿。”妻子有喜了,他要当父亲了,楚行有一肚子话想单独与妻子说,只是看着被长辈、妹妹们围着的小妻子,楚行再渴望也只能先把妻子让给家人。无奈笑笑,楚行与陆明玉交流个眼色,便大步跨出堂屋,喊来守在院中的范逸,命他去安排送信儿的人。
报喜是肥差,领了差事的小厮兴高采烈骑马赶向陆府。
与此同时,定风堂欢乐的气氛也传到了别的院子。
“二爷,国公爷派人去报喜了,国公夫人她,确实是喜脉。”阿贵停在外间门帘前,看眼帘缝,他心情复杂地回禀道。
楚随知道今日郎中会来给她诊脉,昨晚彻夜未眠,一早就命人摆上棋盘,自己跟自己下棋。听完阿贵的话,他淡淡嗯了声,眼睛看着桌上的棋盘,捏在食指、拇指中间准备落子的黑棋却被他送到掌心,越攥越紧,许久许久都没有松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