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朔十三年,时间又走到了一年的最后一个季节,冬季。
北疆离长安很远,陆陆续续有战报被送回,只是并没有引起什么影响。
长安在入冬的时候,下了连续半个月左右的细雨,天气的温度骤然间下降,仅是放晴五天却是下起了雪。
连续半个月的雨季不止在长安下,关中平原以及关东洛阳一带同时陷入雨季。
关中开始下雪的时候,关东的中原一带则是没有。
不过,北疆和辽东却是早于关中开始下雪。
发生在元朔九年到元朔十一年的旱灾可谓是让汉人印象极度深刻,秋季有连绵雨季,入冬在下雪前又来了一场连续半个月的细雨濛濛,局部地带是出现了水涝,万民却是宁愿忍受水涝也不愿意再经历一次干旱。
将近三年的干旱因为官方应对有效,没有出现遍地饿殍,不过对原有的人口聚集却是出现了重大的改变。
根据官方的记录,原本人口为一百三十万余的西北,到元朔十二年之后只有不到百万,有三十余万是往西域而去后选择定居下来。元朔十二年的西北百万人口却不全是原本的西北人,有将近二十万是原先各地的百姓迁居而来。
传统的中原地区,户籍迁往西北有二十余万,又有将近十余万定居西域,超过十五万则是移迁草原,以迁居前往辽东的一百四十万数量最多。
长江以南的人口变更幅度要小一些,那是因为长江以南并没有受到干旱太大的影响。
原本人口最为密集的扬州,元朔七年的时候强制迁徙了百万之众,大多是被强制迁至原先的宁州和广州,少部分是迁往交趾。
到元朔十年,包括建康、建昌、吴兴等人口汇聚地再次被强制进行迁徙。这一次是在中枢要建设荆楚产粮区的国策下,人口被迁往原先的荆州。
“陛下,臣以为还是应当出台限制流动的国策。”谢艾现在是三个侍中之一,他刚才汇报国家当前的人口分布概况,已经一再谈到人口流动的坏处:“如中枢迁徙人口前往荆楚之地,却有百姓陆陆续续向东回流。若是不加制止,建康很快又将成为一座超过两百万人聚居的城市。”
荆楚之地是一个广泛的称呼,大约是后世天朝的湖1北以及湖南。
那一边是元朔八年规划大开发,一开始仅是投入屯田兵团,效率太低才有了强制迁徙人口的行动。
以旧有行政区划分,原来的荆州其实是还好,但所谓的还好仅限于长沙郡以北和以东区域,以南和以西压根就还是一个十足十的蛮荒之地。
开发荆楚之地是先在先辈建设的基础上进行,也就是围绕着洞庭湖区域先建立完善的灌溉系统,再开垦荒地变为良田。
屯田兵团花了三年的时间完成了对洞庭湖周边灌溉系统的建设,到元朔十一年为国家开垦了三十万顷的良田,那些良田当然是归于国家所有,却也使当地的百姓得到受益。
要使荆楚之地变为一个优良的产粮区,难度最大的是在开发其余区域,如零陵、泉陵、营阳、武冈等地。
上述那些地区并不全是适合作为产粮区的所在,如零陵以及营阳属于多山地形,怎么都不适合作为产粮地。
牵扯到零陵以及营阳,在建设其它地区的前提是从湘水和营水进行引水,形成与资水和浣水互相连接的灌溉区域网络。
洞庭湖产粮区仅是建设计划之一,按照计划是用十年的时间来完成。
整个荆楚产粮区大建设方案还有鄱阳湖产粮区和长江三角(汉江平原)产粮区,只有这样才附合中枢想要的规模,但中枢也没有天真地认为十年之内就能全部建设完毕,是本着足够的耐心,打算分批至少三十五年来做。
不管是在什么年头,想要干成一件事情就缺少不了人,中枢有屯田兵团这么一支建设力量,可是真的无法缺少百姓的参与。
“朕有些没有明白。”刘彦是真的感到困惑:“迁徙是建立在土地置换的根本之上。进行置换的时候,不是多给了土地吗?”
谢艾知道刘彦尽管停顿下来却还没有说完,安静地等待后续。
“给了土地又给政策。”刘彦继续无比困惑地说:“当地的环境真的恶劣到无法生存?他们愿意放弃土地回归故里,还是地方官府在他们回去后交还了土地?”
“中枢没有政策,地方官便是有再大的胆子也不敢那么做。”蔡优平静地给出答案:“没有名下的土地,或许成了官府的佃户,也可能进入工坊之类的讨活,总是有继续活下去的办法。”
谢艾就不得不感激地看向蔡优。他刚才就想说到那些,无比肯定说了会让刘彦觉得尴尬,略一犹豫蔡优先抢先说了。
汉帝国现在的国策存在一定的混乱,想要极力地恢复农业生产,却又出台政策鼓励工业的发展。两头兼顾的矛盾点就在于一个,百姓不一定需要守着土地才能生存,他们同样也能依靠打工赚取工钱获得生活的资金。
建康一再被迁徙人口,可是往往又能吸引人口定居,就是因为那里是手工业的聚集地,能够提供充足的工作岗位。
哪里有需要,商贾便会看到商机运输货物,建康就是一座依靠商贾供应粮食的城市,绝大多数人的口粮就是从各种商店购买,并不是自己栽种而来。
“朕还真忽视了这个……”刘彦不是在承认错误,哪怕是世界错了也不会是他错。他更没有半点尴尬的情绪,问道:“明达提议限制人口流动,是为了防止更多的百姓回流故土,还是担忧更多的百姓弃农为工?”
“陛下,臣绝无阻碍百姓成为工人的想法。”谢艾就是真的有那样的念头也不敢说承认:“臣以为,工坊何处皆有,务农或兼顾为工人,两者并不冲突。所忧者,乃是大汉人口分布的布置。”
刘彦回想了一下,还真的忘记是从王朝开始限制人口流动,却知道一切限制人口流动的出发点与农耕真脱不开关系。
历史上第一个限制人口流动的王朝就是战国时期的秦国,秦一统天下之后将这一政策延续了下来。
秦国限制人口流动做得很严密,恰恰是因为这个政策的存在,秦国才有高效的动员体系,要不然人口流动太大的话,别说是进行兵源动员,能不能保证粮食供应都是一个难题。
刘彦没有想到是秦帝国的锅,他按照自己记忆中一些模糊的片段,将锅给戴到了蒙元头顶上,下意识就很是反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