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沈家院子设流水席,款待宾客,接下来宴席连开三天。
到日落黄昏后,宾客吃得酒饱饭足,各自回家,丫鬟们在院子里收拾,晚上沈家还有下半场,就是沈家自己的家宴。
本来这顿家宴,沈明文和沈明堂都在受邀之列,可沈明文气量小,愤愤然回去了,沈明堂和沈明钧两兄弟自然要参加,同时还请来了沈溪的先生冯话齐。
这顿家宴没什么要刻意避嫌的地方,沈、陆两家女眷同桌出席,只是主桌的女人只包括周氏和惠娘,谢韵儿作为沈明钧夫妇的“儿媳妇”,与几个小辈和丫鬟同桌。
面对惠娘这么一个强势的女人,沈明堂和沈明钧都有些抬不起头来。
这顿宴席的主角自然是刚考上解元公的沈溪,冯话齐老怀大慰,本身他从不在学生面前饮酒,但今日兴致很高,在座的人纷纷给他敬酒,冯话齐来者不拒,喝了一杯接着又是一杯。
周氏道:“要不是先生两年前的慧眼,做主让他参加县试,这娃子还在学塾埋头读书……谁曾想才两年工夫,他既考上秀才,又考上举人,竟还得了个解元回来。”
沈明钧埋怨地看了话多的妻子一眼:“娘子。”
冯话齐笑道:“沈夫人过誉,我只是看沈溪这孩子不同常人,本是让他考县试尝试一番,谁曾想他能连过几关,他的文章也愈作愈好,连我这个先生都自叹不如啊。”
沈明钧道:“先生是有大智慧的人。小儿怎能跟您相比?”
冯话齐大度地道:“不然,其实听到沈溪这届乡试作的文章后,我便觉得他有机会中榜,幸好考官严明。若真摊上贿考之事,就算能中举,恐怕也要吊榜尾……”
沈明钧夫妇根本就不知道还有贿考这么回事,沈明钧先看了周氏一眼,才惊讶地问道:“什么贿考?”
冯话齐摆摆手:“不提也罢。今日是沈溪中举的大日子,应该多敬他才是。”
沈溪拿起茶杯。恭敬道:“应该是学生敬先生,只是学生不会饮酒,以茶代酒,感谢先生栽培。”
一顿家宴,气氛极为热烈。
临走时,沈明钧夫妇对冯话齐都是千恩万谢。连礼物都准备了多份,就算这样周氏还是有些不好意思:“临时准备的,先生可别嫌弃。”
冯话齐一再推辞,后来见拒绝不得,也就坦然接受了。可刚到沈家门口,惠娘那边又准备了一份厚礼,让冯话齐有些哭笑不得。摇着头道:“本说好只是一顿家宴,结果却拿这么多东西回去,倒好似我是专门来收礼的。”
惠娘抿嘴笑道:“说是谢师宴更恰当妥帖。”
冯话齐虽然为人严谨,但并非食古不化,也不拘泥礼法,笑纳了礼物。由于东西太多拿不回去,惠娘让秀儿和宁儿相送,一人帮忙打灯笼。一人提着礼物。
目送冯话齐走远,周氏过去问惠娘:“妹妹,冯先生之前说的……到底什么叫贿考啊?”
惠娘大致跟周氏解释了一下,周氏听了之后不由呆住了,若真有人给考官送礼,那别的考生还有机会能上榜?惠娘脸上带着几分庆幸:“还好本届考官尚算公允,没让小郎落榜,还点了他的解元,若因此落榜,以后考上几届都未必能中。那小郎就算有才学,前途也要毁了。”
周氏摸了摸胸口,后怕不已:“听妹妹这一说,可真是吓死我了。那些天杀的考官,要敢昧着良心不录取我儿子,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他们!”
就在周氏和惠娘在外面说这件事时,沈溪回到自己房间,心里也在琢磨,他这解元似乎来得太过蹊跷和突然了,就好像其中哪个环节是错的,但他一时又想不出来。
自打沈溪拿到苏通送来的三道题目开始,他就对这届福建乡试不抱太大希望,福建本是偏远之地,天高皇帝远,疏于监督,地方官中饱私囊,贿赂成风,想从士子的考试中抽取油水,考生们又能有什么办法?
正是因为乡试经常有一些才不符实的人出现,如果历史没有改变的话,过个几十年一直到嘉靖年间,才最终定下“磨勘”之法。但如今没有“磨勘”,说是两位乡试的主考官可以决定一切,可根本就没办法杜绝外帘官干涉阅卷,贿考和舞弊的事情屡禁不绝。
在这种黑幕重重的情况下,沈溪自认中举都不易,哪里可能有中解元的机会?
亦或者是,那些营私舞弊的官员,觉得他的文章太过优秀,既然已经从其他考生身上大赚一笔了,索性把他的文章推出来充当挡箭牌?
……
……
沈溪中解元之后几天,沈家院子和门前的街道热闹缤纷,每天中午开席,流水席一直会持续到日落黄昏。
这几天“状元酒肆”除了要帮忙做这边的流水席外,酒肆内也是天天爆满。
状元酒肆出状元的说法,开始在士子当中流传开了,都知道状元酒肆的招牌菜是火锅,红红火火,吃起来热气腾腾,本身寓意就很好。而状元酒肆又是为沈溪这个小秀才开的,沈溪十一岁中生员,十二岁中解元,说不定来年就中状元了。
于是连城里人跟风,怎么也要想办法去状元酒肆吃上一顿,希望自己或者是家里的孩子将来也能跟沈溪一样有出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