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溪一拍手,点头道,“这广州地面上的奸商果真胆大妄为,居然敢明目张胆买卖私盐,而且一次就……等等,让本官算算,这三四千包盐,差不多有一千小引了吧。灶户夹带一斤盐出盐场,判绞刑。陈提举,这民间私运私盐,当如何判决啊?”
陈怀经迟疑了一下,恭谨行礼:“回大人,按照《大明律》,贩运私盐,杖一百,徒三年。”
沈溪皱眉道:“罪行这么轻?如何能服众……等等,《大明律》中可有规定贩运私盐的数量,以数量多寡来定罪之高低?”
陈怀经摇头道:“未曾,运一斤,与运一船,并无差别。”
沈溪有些遗憾地说道:“看来还是陈提举对《大明律》比较熟悉,既然这位老掌柜承认运的是私盐,那就先过去打一百棍,徒刑三年。”
“饶命啊……”
那掌柜本来就年老体弱,如果一百棍子打实了,不死也只剩下半条命。
但沈溪一声令下,那些兵丁可不懂手下留情,直接把人拖走,到了一边,开始一棍子一棍子打下去,毫不留情。每打一棍,那老掌柜便呼痛一声,打了五十棍之后,连喊叫的力气都没了。
沈溪摆手道:“年老体迈者,不用一次打死。留着半条命,回头再打。”
“得令!”
士兵把半死不活的老掌柜给拖了回来,在场的人见到这老掌柜脊背和屁股上血肉模糊的惨状,心里都有些怵,心想要是这五十棍子打在自己背上和屁股上会是个什么滋味儿?
沈溪又看向第二名掌柜,这人比较年轻,只有三十多岁,长得白白胖胖,一看就养尊处优惯了。沈溪笑着问道:“你货仓里储放的,莫非也是私盐?”
“大……回大人,是……是私盐,小人只是运些盐混口饭吃,还请大人赎罪。”这年轻掌柜嘴上在跟沈溪求饶,目光却看向陈怀经。
沈溪其实早就知道,这是陈怀经的小舅子,也是港口三个货仓的正主,至于另外两个掌柜只是跟着他混饭吃。
陈怀经开口道:“沈大人,不妨就让此人缴纳银子赎罪如何?”
沈溪皱眉问道:“他有功名在身?”
陈怀经没回答,那年轻掌柜赶紧道:“大人,小人是弘治十一年生员,还请大人宽恕……”
在大明,但凡有功名在身的罪犯,可以花钱赎买徒刑和杖刑,就如同在弘治十二年己未科礼部会试鬻题案之后,唐寅、徐经和程敏政都曾花钱赎买过自己的徒期和杖刑,这是朝廷对读书人的一种优待,属于“礼不下庶人,刑不上大夫”的具体体现。
只是在实际运用之中,是否允许赎买要看判官的心情,若判官“通情达理”那就可以赎罪,如果判官就是不同意,就算你是进士,该打还是要打,该配还是会被配。
至于判官的心情,通常都是由银子的多寡来定夺。
沈溪把踩在麻包上的脚收了回来,脸上涌现一抹厌烦之色,头转到一边,喝道:“拖出去,斩了!”
一句话,不但把那年轻掌柜吓了一大跳,连陈怀经和盐课提举司的人也都给镇住了,围观百姓也是一片哗然。
眼看士兵就要把人拖走,陈怀经赶紧来到沈溪身前,焦急地说道:“沈大人,您可不能滥用职权!”
沈溪皱眉道:“本官有监督地方盐课之责,何来滥用职权之说?”
陈怀经道:“大人,这贩运私盐者,只是杖一百、徒三年,您却要直接问斩,不是滥用职权是什么?”
偌大的场地内鸦雀无声,围观的老百姓全都看向沈溪,想听听这位年轻的督抚大人作何解释。
刚才的老掌柜被打了五十棍子,而这年轻掌柜有功名在身却要被直接问斩,显然是同一条罪两个标准。
沈溪冷笑不已:“陈提举对于《大明律·盐法》看来无比熟悉,那就该清楚,在《大明律》中提到贩运私盐罪行时,虽有‘凡犯私盐罪者杖一百,徒三年’这一条,但其后也有补充,‘若有军器者罪加一等,拒捕者斩’。本官没说错吧?”
陈怀经面如土色,他显然没料到沈溪不是因为不知《大明律》才问他,沈溪很清楚,只是在试探他。
“是。”陈怀经一咬牙道。
沈溪道:“本官派兵前来查封私盐,此子可有私藏军械,可曾有拒捕?”
负责领兵查封货栈的百户马上理直气壮地回禀:“回大人,在货仓中搜出兵器若干,具都在此。兵士包围货栈时,贼人曾疯狂叫嚣,阻拦执法,一度以兵刃相向!请大人明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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