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完忍不住跟王敞打趣:“……莫不是沈尚书又跟当初领兵往援宣府时一样,长久失联,等再得知消息时,已一鸣惊人?或许等你我重获他的行踪时,已领兵杀入鞑靼王庭?”
王敞却没有陆完那么乐观。
陆完一直试图通过大同、偏关等外长城堡垒发给朝廷的奏报中,探明沈溪出兵后的消息,可惜没有任何头绪。
如果沈溪是正常出兵,不可能出塞后就消失无踪,如此一来只有一种可能,那就是大同镇有人捣鬼,故意不把沈溪军中的消息发往宣府或者京师。
五月十九,沈溪出兵九天后,兵部仍旧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消息。
本来这天只需要陆完留守兵部衙门,但王敞觉得事情很不对劲,老早便赶到兵部,跟陆完协商。
陆完道:“怎么,汉英兄认为我们兵部得主动出面,向陛下进言,以换得陛下对沈尚书出兵的关注?”
历史上,这两位兵部侍郎都曾官至兵部尚书,能力不俗,就历史声望而言,陆完更高,所以当他发现王敞的意图后,直接便说出来。
王敞满脸忧色:“全卿,先皇时兵部刘尚书也曾两次挥师塞北,但都折戟沉沙,后一次更是让战火烧到大明京师脚下……”
“即便沈尚书谋略过人,但手中兵马数量始终有限,他若战败,必然牵动整个局势,在敌我双方势力此消彼长的情况下,鞑靼人或许会长驱直入,先困宣府,复进攻我西北各城塞,若宣府有失我大明必不战自乱……如今陛下尚未有子嗣,有个三长两短可是要出大问题的!”
陆完神色严肃,并未反驳王敞的话,好一会儿才道:“但之前有消息说,宣府王总制、胡巡抚等大员,曾亲自到行宫面见陛下,提及沈尚书出兵时间有问题,但陛下袒护张公公,并未深究。”
王敞道:“这正是我担心之处,张公公身为司礼监掌印,却对出兵之事一再阻挠,看似对大明负责,实际危害却很大,问题就在于如今陛下已在宣府,若沈尚书所部出了状况,怕是宣府也要跟着出问题,那时陛下就将置身险地。”
陆完沉思良久,点了点头:“我等在京城,即便奏疏送到宣府,也要等三五日,就怕来不及了。但不管怎么样,我们得做点儿什么,哪怕陛下最终未采纳,我们也算是尽了臣子的本分!”
王敞坚持要向皇帝进言,陆完自然不会推辞,在他看来兵部主动进言不过是完成一件情理之中的事情,目的是帮沈溪争取到朱厚照早日出兵呼应,避免被鞑靼人逐个击破的不利局面出现。
王敞拿出一张白纸,与陆完详细参详后,联名写好奏疏,然后派人火速发往宣府。
……
……
兵部上呈奏疏抵达宣府时,已是五月二十一下午。
此时沈溪出兵已十一天,宣府依然没有收到任何消息,就连张苑都有些恼火,因为从前几日开始,朱厚照天天都要找他问话,当得知沈溪那边没有丝毫消息传来时,朱厚照便会发脾气,虽然没真正出手惩戒,不过张苑感觉如果再这么下去,自己的屁股又要遭殃了。
也就在这个时候,张苑得知兵部跳过他这个司礼监掌印给朱厚照进呈一份奏疏,具体流程是发给宣大总制王守仁,如此一来王守仁又有理由前去行宫面圣。
张苑对此并不是很担心,因为他知道,现在外臣跟皇帝沟通的渠道基本断绝,行宫内外什么事都瞒不住他,他已经严令不得有人为王守仁通传,如此一来就算王守仁蹦跶得再厉害,也根本不可能如愿以偿。
不过还是有人盯着这件事,比如说小拧子,再比如丽妃,都在找机会把事情告知朱厚照。
眼看天色暗淡下来,张苑需要每天在这个时间点去见朱厚照,奏禀军情……这也是张苑难以理解的地方,朱厚照之前对战局不管不顾,这几天突然紧张起来,逮着他穷追猛打,如此一来张苑感觉可能是有人在皇帝面前进了他的谗言。
张苑故意走行宫正门,让守在那儿的王守仁看到。
在王守仁怒视下,张苑大步进入行宫,迎头撞上小拧子带着两名太监匆匆过来,张苑脸色瞬间落下。
“小拧子,你来此作何?”
小拧子见到张苑有些吃惊,没料到会碰到这个煞星,小心翼翼回答:“小人听说王大人带了兵部奏疏前来参见陛下,特来瞧瞧是怎么回事。”
张苑冷笑不已:“你想知道怎么回事?分明是想带人去见陛下,诚心跟咱家作对吧?”
小拧子一脸冤枉之色:“张公公误会了,小人可没那斗胆。再者说了,王大人送来兵部奏疏,涉及军情,这本是对朝廷有利的事情,怎么就成了跟张公公作对?”
张苑正要喝斥,但随即多了一丝冷静,心想:“这小子不会是想诱骗我说一些大不敬的话,回头去陛下面前告状?”
张苑本来因为王守仁面圣碰壁而得意,此时心情还算不错,冷笑道:“你小子最好远离行宫正门,如果敢随便不经咱家同意便去陛下跟前胡言乱语的话,咱家会让你知道厉害……叫人打你五十大板都是轻的!”
小拧子身体一紧。
从道理上来说,张苑作为司礼监掌印,全权负责宫内事务,想找人不痛快只是一句话的问题,不过随即小拧子就想到有皇帝为自己撑腰,张苑根本不可能为所欲为。
小拧子心道:“你早就想打我了,可没逮着机会……哼,你这么说,我更要去陛下面前告状,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想到这里,小拧子有了底气,腰杆一下子挺直了,不过他还是没敢出门跟王守仁见面,本来他想问问王守仁具体是什么情况,或者把王守仁带来的奏疏转呈朱厚照,但现在只能跟着张苑一起往行宫后院而去。
到了地方,朱厚照已在享用晚膳,丽妃陪同在侧。
“参见陛下,娘娘。”张苑上前行礼。
朱厚照斜着看了张苑一言,道:“别跟朕说,到现在你还没有大同那边的消息……沈先生出没出兵,你会不知道?”
张苑道:“大同那边出是出兵了,而且已经有好几日,不过沈尚书非得把事情整得神神秘秘的,大同地方到现在也没报个所以然来,沈尚书出塞后就好像投敌一样,杳无音信!”
“砰!”
朱厚照直接把手里的瓷碗丢到地上,碎片飞舞。
张苑赶紧跪下磕头。
朱厚照怒道:“谁都可能会投敌,连你张苑都有可能,但沈先生不会……沈先生乃是朕最信任的肱骨之臣,你张苑敢这么攻击他,想找死么?”
“老奴罪该万死。”张苑继续磕头,不一会儿额头便红通通一片。
朱厚照的怒气终于消了些,道:“你是该死,不应拿那种想当然的事情攻击大臣,你的职责是帮朕做事,而不是信口开河。说吧,有什么紧急军情,速速奏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