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向前在内心中哂笑一下,仔细想了想,说道:“太子?报纸上很快会有报道的,就看他喜欢如何了,山阳公是一事,看守祖坟是一事,在政协找个差事是一事,就不是你们可以操心的了。”
山阳公说的是当年曹操封汉献帝的事情,是人都懂什么意思,也就是随便找一块不太重要的小地方,分封给朱慈烺,让他自己关起门来自己过日子,喜欢大明朝的日子的,可以去那混混,当然了,估计几十年后,一旦中国大变样,肯定也有人搞大明古代一日游,去那看新鲜的了。
看守祖坟也是一个任务,大明朝留下了帝都的明十三陵,还有朱元璋的明孝陵,都需要有人保护,这些事情,见识过21世纪旅游经济的长老们自然是对此知之深深,不必有什么动员讨论,都嗷嗷叫着要求保护,谁敢和女真人一样挖掘大明皇帝的陵寝,那是预备着自己睡进去的架势啊。
当然,这些人是听不懂政协这个地方的称呼,不过,也没人在意。
更让人在意的是,李向前聊聊数语,就将朱慈烺带了出来,似乎对他未来的命运非常了解。
那王而农似乎也早已计较,他来帝都日子不久,虽然不是很明白帝都的各种制度,但是李向前的神气谈吐,也绝不是一个小官的样子,听了这话,说道:“先生的意思,是真要改朝换代了,先前让太子不断的面见群臣,却也只是收买人心而已?”
李向前忽然指了指旧城区的方向,说道:“只是可怜一个未曾长成的孩子而已,当年他爹,他父皇敲响景阳钟,满城的群臣没有入卫皇宫的人,可是食君之禄的重臣啊,你现在跟我说,这群读书人出身的人只是一小部分,大多数都是好的?可我怎么分好坏?”
忽然想起锦衣卫的报告,他带着一丝苦笑,说道:“有点数据告知你知道,四百个新近做进士的书生,狂欢宿娼的,直接在帝都娶妾的,收取商人贿金,企图日后贪污的,超过了两百起,这还只是知道的,不知道的还有多少,只有鬼知道了,所以,都把自己的心思拾掇拾掇。”
他忽然想起来,既然赵佳人所说,穿越一年了,那么就意味着,很快,那个人也即将死了一年了。
“先皇帝是上吊死的,就吊死在一棵老歪脖子树上,我亲手把他摘下来,人死之前肯定特别痛苦,我跟你说,就有这房梁这么高。”
李向前指了指房顶,说道:“都快死了一年了,有几个人想着,一年的忌日快到了?所以,大明亡了,亡在了尔等的心中啊。”
顾绛似乎态度凝重,看了看,说道:“天地轮回,有道替无道,本也是常事,但是这位先生,历代以来,以我读书人治国,并非如那几人所言,是将天下之利尽数归于我等,而是不以文士治国,难道还是以马上治理天下吗。”
李向前撇撇嘴,刚想说什么,却见那顾绛说道:“我本是复社之人,听说在帝都,有人指诉江南文人,说他们毫无礼义廉耻,我也深以为然,只听说那人是身在北方,却如何说得南方事,但我找过来,只想问问,不以儒家治国之道,那用什么治国呢。”
李向前瞅了他一眼,嘴皮子还是很利索的,但是他不知道的是,眼前这人,可是中国历史上的大嘴炮,明亡之后,复国无望,他却游历天下,观察为何亡于区区几十万小族,留下了:北方之人饱食终日,无所用心,南方之人群居终日,言不及义,好耍小聪明这样的地图级别的大嘴炮。
李向前却仔细品味了一下,这人估计当时没在南京,没有听到他用影音播放的话,只是事后听到的只言片语,于是还是思考了一下,甚至在内心中,也明白,中国古典式治理确实出了问题,但这不行,该用什么呢?
这就是比,我们要勇于砸烂一个旧世界,重建一个新世界的说法,要更进一步,来问自己,如何重建一个新世界了。
李向前想了想,说道:“孔夫子啊,如果活到今天,他估计连个秀才都考不上,因为不会写隶书,不会战国以后的任何文字,实际上,今日的儒学,早就已经不是当初的那个儒学了,天下是不断发展的,但是,唯独读书人是越来越废柴的,不说别的,孔丘和李白,肯定都是杀过人,不像今天似的,死了一百个国人,没人在意,死了几个外人,却哭天抹泪的号丧,好吧,这句话当我没说。”
他把工作上的事情也带到话中,顾绛皱了皱眉。
如果是另一个位面,他此时可能还在家中准备抗清之事,但是现在,帝都里虽然已经不是大明的天下,但毕竟能够召开科举,基本就说明,已经有了一定的秩序,到了帝都后看到的,何止是秩序,而是完全不同的建筑和城市,甚至颇有阅读镜花缘里各种怪异小国的感觉。
而且一路行来,所见城市整齐划一,(21世纪的被诟病的整齐,在古代是不可能做到的奇迹)街道太平,(任何的不安定因素,直接连带保护伞都去东北种地去了)干净清爽,(随地乱倒垃圾是要被罚的)可以说,比起他的老家,实在是太过先进。
收起傲气,他连日来都在到处走动,一边是看新鲜,一边是看看,这新朝廷的动向。
他观察到李向前的谈话,感觉不一般,也为了那个出言不逊的仁兄不要被弄死,于是出言好言相劝,把话题往哲学方面引导,把今天的事情,往哲学思辨的问题上走。
李向前自然不在意这些,他有心想要折腾一番,却也不能折腾,杀了这个对自己乃至于对这个军人体系出言不逊的人又如何?还会有另一个的,根本的问题,正如眼前的这个人所说,政府的管理必然要用人,还得用这个世界上最贱最奸的那一批人,但这些人就好比是双刃剑,伤人更伤己,当真是睡觉也要睁着一只眼盯着。
正如他所说,新科的进士们,在眼皮子底下,如同过去千年以来的行为一样,鲤鱼跃龙门的收取各种好处,这都是多少年的明白规矩,甚至对长老会的个人统治是有利的,只要跟着长老会有肉吃,有妞泡这种思维固定下来,何愁天下英雄不能入袋中呢。
但对未来却是不利,虽然这种情况,早在算中,也有了应对之法,但这么看着,确实是不舒服啊。
此时,顾绛感觉自己的立场有些站不住,有心说点什么,但确实,如这位大人所说,士人的嘴脸,连洗白都不好洗白,说道:“不知道先生所说,什么样的人可称士人呢。”
李向前听了,沉默一会,说道:“多学学先贤吧,人家是不先问拿多少,而是问干了什么,真有萧何苏秦那么大本事的,我也认了,一个个废柴到极点,自以为士农工商,比别人高明的,不说别的,给他一千个朝鲜奴隶,他都指挥不了一个农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