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进忽然看着那个小官,那人穿着一身黑衣,却是官府制服,表情却是有些奇怪,似乎在笑,说道:“那老头你熟悉吗。”
那个小官一下愣了,没敢答话,王大礽见了,马上说道:“长老问你话呢,你就好好答!”这好好二字还是特别的重音。
那小官说道:“回长老,我是居委会的管事儿,那老头就是我那的在编居民。”
钱进说道:“他家是什么个情况。”
小官支吾了一下,看着钱进,又看看王大礽,而后才说道:“回大人,其实这家人,倒也是帝都的老家旧户,这是错不了的。”
钱进说道:“听口音我也听得出来。”
小官说道:“可是呢,这老头是个不安生的人,原本他家是开榨油作坊的,有些小钱,原是其父母传给他们兄弟俩的,但是他却做了件错事,把那铺面给顶出去了。”
钱进说道:“被人骗了?”
小官笑笑,似乎不敢说,却是无奈道:“他就卖了店铺,用钱买了个官儿,就是聚宝库的一个库丁,也是好事。”
钱进撇撇嘴,与后世差不多,这种“肥缺”工作,讲究的是要花十倍年薪的花费将职位买下来,然后呢,自然就是开闸放水,大捞特捞,把银子赚回来嘛,至于库吏,无论是任何岗位,那都是可以发财的。
有鉴于此,占据帝都,封锁内外交通后,长老会果断出手,将那些库吏之家拿下,相当多的人都扔到辽东生存,家财自然是被拿下。
“这不对啊,这是前朝犯官,没有抓起来吗。”
给予外界的解释,这些库吏自然是被黑到惨,人人喊打也不为过,因此钱进有此一说。
小官稍微笑得有些开怀,说道:“只是他买官的日子不太好,是崇祯十七年三月出头的吧。”
钱进一听就知道这小官说的是农历,他印象中,崇祯就是农历三月死的,所以……
“这人倒也倒霉。”
小官笑道:“可不是吗,下官还听说,当时他刚做好官衣,还没穿呢,就……”下面的话,他自然是不敢说了,下面怎么了,李自成进城啦,崇祯上吊啦,大明完蛋啦,长老降临啦。
钱进说道:“这也是奇怪,那种时候,敌人围城,他就敢买官?”
小官说道:“说的可不是嘛,那卖官的也是心底发坏,想着出事之前大捞一票而已,反正当时,价钱就低了不少,便宜了这个老头,不然的话,那正库里的职司,哪里轮得到他?”
这就是一起趁着政权洗牌,企图抄底一个公务员职位,但是却倒在最后一刻的倒霉蛋嘛。
钱进说道:“难怪没有抓他,想来是什么好处也没拿到呗。”
“可不是吗,但下面的事情,他虽然是叔叔,却也压不住子侄的不满了,平日里被打都是轻的。”
钱进叹息一声,所谓可怜之人必有可恨之处,可恨之人,未必没有可怜之处了,这也是他听说过的一句话,遇见那些狭隘,偏激,激烈的人,不要对他太过差劲,这样的性格,谁知道他是遭遇了什么样的不幸才会形成的?
作为政府官员,钱进发现自己什么也做不了,该收拾的人都收拾了,难道把那老头买官的钱也还给他?没有这样的道理啊。
“对了,卖官的是谁,都大军围城了,还有人去买?胆子太大了。”
钱进多问了一句,这胆子太大了,却不是卖官的人胆子太大,而是买官的行为胆子太大。
小官似乎也没什么意外,说道:“回长老,那当初,谁能想到闯……军真的打进来了呢,多少年了,多少什么鞑子,什么各路大军想进城,不都没进吗,都以为那次……”
钱进笑了笑,说道:“这几天是快过年了,人心浮动,男女老少都待在家里,难免无事生非,你们在下面的,多维持维持,好日子都在后面,好像这种情况,以后都要有个章程,这算是潜在的维稳对象啊。”
他似乎也明白,一味学习英国经验也未必合适,就比如那老头,他用脑子随意一想,家庭本身未必富裕,穷尽家财去买官,但正如1944年投日,1948年投靠国军,1991年跑路苏联投奔自由,2017年投身台湾投奔自由,2008,满仓中石油,2018买进物联网电子货币,那都是想不开作死的脑残行为啊。
可以想象,当官不成的叔叔基本上是要落埋怨的,如果是拿着坚韧不拔的人物,看着现在长老们重商主义的东风,一年内东山再起也未必不可能,但那老头显然,一下子就崩溃了。
崩溃的人,你如何去救?钱进没这能耐,如果自己看他可怜,给他个官儿做,不说这人的穷凶极恶会不会变本加厉的准备捞钱,钱进敢于打赌,他今天敢可怜一个人,明天街上就会出线一百个比他更惨的!
这可不是新鲜事。
不过,当钱进回到皇宫后,一边吃着饭,一边将这个可怜的倒霉蛋的故事说出来的时候,却有人说出了不同意见:“这个人的钱,可以找回来的。”
“什么?”钱进感觉自己听懂了这话后,马上问道:“孙大哥,买官的人,他的钱本身就该没收吧,没追究他,不是已经该感激咱们了吗。”
孙思科慢慢解释道:“咱们穿越之前的事儿,如果这样也会惩罚,那就坏事儿了,我的问题是,那个卖官的人,明显是故意的,老百姓不懂,他还不懂吗,李自成这次杀过来,凶多吉少,居然在那个节骨眼卖官,不是蠢就是坏。”
钱进说道:“这就是做成诈骗案了,可那人本身就有错。”
孙思科说道:“犯错的公民,也是公民,不保护他们,那就意味着坏人骗了钱,只要把财产挪到美国,老婆孩子小三什么的也跑过去,就可以自己一个人跑去自首,怎么样也死不了,声称没钱,最后也没事。”